第二十六章 眼看到中午时分,饭店餐馆基本上都关门,只有街边的一些小吃摊生意红。四个人买了些关东煮,大阪烧,章鱼烧之类的小吃。 冬季正午的阳光,温暖和煦,两对恋人坐在神社旁边的小公园里,慢慢吃着,聊着。 晓雪低声问张红:“今天是‘お正月’(大年初一),大冢不回家和家人过年可以吗?”她有些担心。 张红叹了口气:“唉,我也劝他回家和他家人过节,他就不去。赌气呐,和他伯父!” “他把你们的事跟家里说啦?” “没有,他只是说想和小野莉香解除婚约,结果就被他伯父大骂了一顿!” 晓雪抚抚张红的肩,安慰她。俩人都有些愁眉不展。 吃过饭,大家彼此说着新年快乐的话,然后分手告别。 武和晓雪开车用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了他们位于箱根汤本的温泉旅馆。 这家旅馆以有可以看到富士山景的露天温泉而闻名。还有些外国人是因为这里有著名的男女混浴浴场慕名而来。当然,目前大多数混浴温泉都是要穿上泳衣才可以进入的。 步入旅馆大堂,只见门口摆放着新年的装饰品:镜饼-就是摞在一起的两层圆形年糕,最上面放了一颗橘子,这寓意着世世代代繁荣昌盛,是日本新年传统的装饰。 他们che后,立刻就有穿着和服的女服务员一路小跑地迎上前来,热情地问好并要帮他们拿行李。晓雪看到服务员是个50来岁的妇人,她不好意思让年长者帮自己提东西,就客气地说:“不必了,我自己来!谢谢!” 结果没想到,妇人很是不满,严肃地说:“お客様(客人),这是我的职责,请把行李给我来拿!” 武和晓雪面面相觑,只好把所有行李交给妇人。 来到房间,妇人交待了温泉各个浴场的位置和关门时间,晚餐和早餐的时间等等事项,然后非常体贴地说:“两位看着都很高,我想柜子里的浴衣一定不够长,请等一等,我去给你们找加大尺码的过来!”然后就退出了房间。 他们俩人见她出去后,捂住嘴咯咯地笑出声音:“不让她干活还生气!还呲哒我!”晓雪笑岔气了。 武也笑着说:“你不知道,还有一次在电车上,我给一个老奶奶让座位,她还生气了呢!说:我还没有那么老呢!” 正嬉笑间,那妇人又敲门了,果然找到两件加大号的男女浴衣,晓雪很是感激,一个劲儿地道谢。妇人端来一盘水果和点心,又给他们沏上茶,然后才退出房间。 日本的服务业质量在世界上首屈一指。晓雪曾看到过电视上一则广告说:顾客是我们的“命”。这又一次让晓雪对日本的服务业佩服不已。 此时屋外阴云密布,屋内却是温暖如春。他们的房间是和式的,榻榻米上有小矮柜,小炕桌和小地椅。透过落地大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富士山景,遗憾的是,现在山上雾气昭昭,烟雾缭绕,完全看不到富士山。 俩人坐在地椅上,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的远山近树,喝着茶吃着点心。心情格外放松。 武问:“想休息一下还是出去转转?或是现在就想泡温泉去?” 晓雪想想:“不如我们去泡温泉去吧,泡完了会饿,晚饭可以多吃一些!” 武拍拍她的头,笑了,“馋猫!” 两个人换上浴衣(其实就是把浴衣罩在衣服外面而已),来到一楼最大的露天温泉浴场。介绍上说这个“汤”-温泉,含有多种矿物质,对皮肤极好,还对高血压,心血管疾病等等慢性病都有极好的疗效。俩人说好一个小时后在门口会和去吃饭。 浴场里面很大,有不同的池子,都是用天然石头砌成的,还有一个类似岩洞的地方,里面是几个不同温度的池子。晓雪最喜欢露天的那个池子,可以看到远处朦朦胧胧的富士山。 晓雪脸色红润地从女性更衣室出来,看到武已经在等她了。 武看见她的头发还湿漉漉就批评她:“晓雪!为什么不把头发吹干再出来!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晓雪委屈地说:“怕你等太久嘛!再说,女生的头发长,就是比你们男生的难吹干!” 武搂着她的肩膀,哄着她说:“好啦,不怪你啦!回去我给你吹好吗!” 晓雪撒娇地点头:“嗯嗯,你说的!” 回到房间,服务员已经把桌椅柜子都移到边上,榻榻米上已经铺好雪白的被褥。 武找到吹风机,拉晓雪坐在他的腿上,然后一边抚弄她的头发,一边用吹风机慢慢地轻柔地吹。她黑亮的发丝绕在他手指上,淡淡的体香充斥他鼻间,他忍不住在她雪白的后颈上吻了一下,晓雪害羞地扭动身体: “别弄,好痒!你的胡子好扎人!” “是吗!你喜欢不喜欢!”故意用力蹭她的脖颈。 “嘻嘻!”晓雪笑而不答。 电话铃忽然响起。武接起电话,原来是通知他们可以就餐了。 这家旅馆的温泉套餐非常有名,海鲜火锅和海鲜天罗妇味道绝对上乘。因为是大年初一,所以还特别加入了一些日本传统的新年食品,「御節料理」(おせち料理)。有七菜粥和红豆沙煮的年糕。各种食物都用漂亮的漆盒盛着,既好看又好吃。 武告诉晓雪:“其实呢,以前日本和中国一样,1月1日到3日这几天是不开火的,吃的东西基本上都是除夕前准备好的,用漆盒装好,这三天都是吃凉的食物。当然,后来改良了,只有乡下小地方还会保留这个传统。” “这样呀,那真的跟东北一样。我大同学,东北人,她说以前她家春节把包子饺子豆沙包什么的做好就放在室外冻着,大年初一到初三就吃这些,好无聊呀!” 丰盛的晚餐吃过后,晓雪嚷嚷着说吃太多了。他们于是回房间换上外套,然后到旅馆的庭院散步。隆冬的夜晚,寒风刺骨,武给晓雪系紧围巾,自己也把大衣的领子立起来。 这是个优美小巧的日式庭院,里面有假山小桥和亭子。因为是夜晚,旅馆贴心地将地灯全部打开,把幽静的小路照亮,为客人指引道路。由于是冬季,加上又是夜晚,庭院里人迹罕至。他俩手牵手慢慢地走在小路上,晓雪淘气地呼出哈气,然后看它结成雾。 武侧着头看她,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更加柔美,长长的睫毛弯弯地向上翘,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巴,黑黑的长发披在肩上,灯光勾勒出她修长纤细的轮廓。 他忍了忍,还是小声地呼唤她的名字:“晓雪!” “嗯?” “晓雪!” “嗯?” “晓雪!晓雪!” 晓雪忍不住停下脚步,低吟浅笑道:“嗯,你干嘛这样一直叫一直叫的?!” 武也停下脚步,捧起她的脸,定定地看着,然后深深地吻下去,仔仔细细地吻,好像要记住这个时刻似的。晓雪被他感染,也动情地给予回应。 在这无人的深深庭院,两旁开满鲜红娇艳茶花的小路上,这对恋人忘情地拥吻在一起,缠缠绵绵,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被远处的烟火吓了一跳,俩人都笑起来。 武把晓雪包在他的大衣里,双手从她身后环住那纤纤细腰,头靠在她耳边摩挲着。两人就那样静静地欣赏着绚烂的烟火。 晓雪柔声细语地问:“阿枫,这烟花很漂亮!我只有在北京国庆节的时候见过!” 武在她耳边说:“烟花没有你好看!” 他又说:“你喜欢烟花?这样吧,等到春天,黄金周,我带你去东京迪斯尼乐园吧,那里晚上的烟花表演更漂亮。夏天中元节的时候,日本各地都放烟花,我们去江户川坐船看烟火,那个非常好看。” 他默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对,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还有很多事要做。。。” 烟花消散,良久,武轻轻放开晓雪,说:“冷吗?我们回去吧!我给你讲些事情!” “好呀!”晓雪看出武有些心事的样子。 暖暖的旅馆房间里,两人坐在椅子上,喝着红酒。 武似乎再调理他的思绪,慢慢地说:“晓雪,我们呢,之前有说好了要以诚相待对吧!所以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些事情。” 他舔舔嘴唇,艰难地说:“是这样,那,我爸爸的确是马来西亚的拿督。” 看到晓雪惊讶的表情,他继续说:“拿督有几种,其实也就是一种荣誉称号,我父亲在业界的确是德高望重的,所以他获得了这个称号。” 他换了个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他知道晓雪一定想问他很多问题,他将她的手握于掌中,接着说:“我以前给你讲过,在我妈妈之前,我父亲有一个太太,就是我哥哥的母亲 。后来爸爸在台湾旅游兼做生意时又娶了我妈妈,妈妈那时候还是个大学生,很年轻,漂亮,单纯。到了马来才知道,她很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后来有了我和姐姐,她就带我们俩一起去了美国。我爸爸有很大的家族企业,涉及面也很广。旅游宾馆餐饮也是其中之一,他要哥哥负责工业和投资金融那一块,想让我来管理旅游宾馆餐饮这一块。用他的话就是:他已经给我最容易做的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知道很多饮食文化,会做很多吃的东西,很多大饭店的人我都认识。从杜克大学毕业后,我的确如他所愿回到马来,一是我想妈妈了,二是我过惯了丰衣足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再有就是也不想忤逆他。”武自我嘲地笑了一声。 他看看专注的晓雪,摸摸她的头继续道:“开始前两年,我接受家族的生意,世界各地的跑,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妈妈不太对劲,就催她看医生,结果妈妈查出是肝癌晚期,那时候我就只想陪在妈妈身边,哪儿也不想去。可是,你知道我父亲在做什么?他要我和他的世交拿督林伯伯的女儿安迪订婚!我和安迪虽然小时候就认识,后来她也去美国读书,我们也常见面,可是怎么也到不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呀!再说妈妈当时的情况不容乐观,父亲居然还是只考虑他的生意!我跟他大吵了几次。后来妈妈住院,病情稳定了些,爸爸居然强迫我和林伯伯一家圣诞节去巴黎,一是为了管理一下那边的几个酒店,再一个就是为了让我和安迪在一起培养感情!要我在欧洲呆两个月!你知道那段时间,我度日如年!一天我接到姐姐的电话,她哭着说让我赶快回来,说妈妈可能不行了。”说到这里,他有点说不下去了。 静了几秒,他接着说:“等我回到家,妈妈已经不在了,我居然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我就那样,一下子失去了我最爱的人!那以后,我觉得自己像被掏空了,就是个没有灵魂的的行尸走肉!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妈妈临终前留给我的信,她要我不要恨父亲,说她一直都很爱很爱他,他有他的苦衷和不得已。她说要我为了自己的理想和梦想生活,不要像她一样。这句话点醒了我,是呀,现在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所以你就跑到日本来学医了?”晓雪抚摸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武亲了亲晓雪的手:“是呀,我跟父亲说:对不起,我已经失去我最爱的人了,我不能再失去我的梦想,我要去上医学院,生意不是我想做的!你能想象吗?我们两个人吵到天翻地覆。哥哥姐姐都出来帮我求他,最后他说:好呀!你可以去,但是你不可以用我武家一分钱,看你如何读你的医学院!所以我也和你一样,必须打工挣钱养活自己。唯一不同的是,我哥哥给我他的房子和车子,哥哥姐姐还经常给我寄过来很多钱。我不富有但也不用为生活太担心。”他又看看晓雪,拍拍她的手背,“现在,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了,怎么感觉好像赤条条站在你面前一样呢?”他坏笑。 晓雪禁不住疼惜地抚摸着武的脸,他那微微蹙着的眉毛,倔强的嘴唇和挺直的鼻梁,“可怜的阿枫,没妈妈的孩子!别怕,有我呢!我照顾你!” 她那坚毅的小眼神,让武失去刚刚的悲伤,忍俊不止:“好!女超人,以后我就靠你了!”他耍赖一样地把头靠在晓雪的肩膀上。 “哎,你不问问我,安迪?”他忽然想起来。 “对哦,那个林安迪是怎么回事?嗯?快老实交代!”晓雪故意做出狰狞的样子,一下子坐在武的腿上,双手捏住他的脸问。 武一把抱住她,身子压下去,用胡子蹭她的脸,颈和耳朵,晓雪怕痒,到处躲着,两人笑得气喘吁吁,滚在榻榻米上。 武一把拉住晓雪的手臂,忽然,晓雪感觉胳膊凉凉的,一个金镶玉的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 “这是什么?阿枫你在变魔术吗?”晓雪抬起手臂细细看,这是一个成色非常好的老玉,嵌在黄澄澄的金丝掐花里。玉和金子的光泽把晓雪的胳膊衬得格外妩媚。 武端详着,经不住轻轻地咬了一口,这胳膊出奇的性感,让他有点把持不住。 “我爸爸虽然有三个太太,但是我祖母偏偏最喜欢我妈妈。她有两只一样的玉镯,是家传几代的。她把这样的两个玉镯都给了我妈妈,说是给姐姐和我一人一个。一个做嫁妆一个着聘礼!所以,” 武跪在榻榻米上,严肃地对晓雪说:“晓雪, would you marry me?嫁给我好吗!让我们同甘共苦,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