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3章 七佛录(1 / 2)驭影师首页

普泽寺里人口最多的时候,大约有近十名僧人和一位住持。

供奉着寺里的一尊石佛,据说是东汉末年所铸造的老物。

所以原本寺里的香火还算是挺旺的,但几十年前寺里发生了一起命案,给这座寺庙带来了致命的打击。

命案的死者是当年寺里的住持。而凶犯,则是那位住持的两个徒弟。

小地方,芝麻大的事情都会闹得沸沸扬扬,何况是命案,更何况发生命案的地方,还是座寺庙。

所以之后不多久,普泽寺就迅速败落下来。

谁还敢到犯了杀戒的僧人所在的庙里去拜佛,何况还是杀师。欺师灭祖的行径,只怕那地方供的根本不是佛,而是披了佛相的魔。

没人拜佛送香火钱,和尚们的生计就成了问题。

所以,在庙里年纪最大的两名老和尚相继去世后,其他几个僧人走的走,还俗的还俗,自此,这座寺里就彻底空置下来,再也没人打理,更无人前来供奉那座石佛。

久而久之,这地方就成了蛇鼠走兽,和一些无家可归者的栖身之地。

四周更是荒芜得不成样子,因为当地人都在流传,说那名住持被杀后怨气不平,又没人为他超度,所以魂魄留在寺庙里始终不曾离去。

据说几乎每个夜里都能听见有哭声和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从庙里飘出来,更甚者,还会听见有东西挨家挨户地去敲别人门窗。由此,那些胆小怕晦气的,早在命案发生后不多久,就一一搬走了。而没搬走的那些,随着年复一年周围逐渐荒芜萧条,且时不时见到越来越多流民在附近出没,便也按捺不住对自己安危的担忧,逐一搬离。

因此,如今的普泽寺周围,方圆半里多地,一户正常的人家都没有。

荒草杂生,清清冷冷,隆冬季节就如同一座空洞巨大的坟墓,被厚重的雪覆盖着,无声无息静躺在南田镇东北侧一隅,几乎完全被人遗忘了它原本的模样。

当严沉月牵着马一路寻到这儿时,厚重的积雪已将整座寺庙尽数笼盖。

一眼看去只有几道丘壑般的线条,这座被废弃了几十年的古庙,如今着实已不再像是座建筑的样子,只能被称作废墟。

只剩大门上一块摇摇欲坠的金字匾额,还依稀带着当年有着香火供奉时的模样。

大门之内,原本的大雄宝殿一半已经坍塌了,好在另一半还算完整,隐约能看到还未坍塌的石柱背后,几座佛像的残骸立在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基座上,在晨曦朦胧的光线下,像一只只被遗弃了很久的野鬼。

严沉月在一处石墩前勒停了马,将它独自栓在那儿,随后兀自沿着那条已看不清路面的青石小径,往普泽寺内走了进去。

脚步几乎是无声无息的,轻轻一点声音都能令某一处发生坍塌。

纵然如此,所过之处,依旧能听见头顶四周传来吱吱嘎嘎的声响。

伴着穿梭于各处的风声,仿佛随时随地能从那些斑斑驳驳的横梁内,跳出些什么东西来。

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往大雄宝殿正中间走了几步,随后停下,严沉月没再继续往里走。

想着那个老人在他临走前所说的话,他盘腿在青砖地面上坐下,取出悬挂在腰间的烟杆,装上烟丝点燃,慢悠悠含在嘴里轻吸了两口。

片刻抬起头,徐徐吐出几道烟圈。

青白色烟雾淡淡散开之后,更多光线已照进这间破庙,勾勒出不远处那张被时间已腐蚀得几乎看不清面容的脸。

东汉年间的石佛。

现如今,若不是身体轮廓还算清晰,一眼看去就跟一块顽石没有太大差异。

佛像底座正对着两脚的中心处,那片砖地上有个空缺,隔着十来块青砖,正对着严沉月身下那一块。

乍一看并没什么特别,本就是一堆废墟,地面坑坑洼洼也是自然,何况只是缺少了两块砖头。

但别处地砖空缺的地方,或多或少都长着些野草,有些都把整个坑洞给填满,只唯独这两个空缺,里头却是寸草不生。

细看,这两块空缺边上的青砖,成色也和周围那些不太一样。比较新。

严沉月若有所思朝着离自己最近那块青砖看了片刻,伸手将它往外掰了掰。

纹丝不动。

但却能将它往前推动。

一动便又空出一个缺口,一切,便就显而易见。

半株香的工夫,原本嵌在严沉月面前的那块青砖,在他借着移动缺口周围那些颜色比较新的砖石后不断变换的位置,最终移到了佛像脚下那块空缺内。

一百块青砖,两个空缺,九九八十一步。

这是一种古老的机关,记得名为登云棋,严沉月并不是第一次见这东西。

当初刘基曾作出类似的机关给他的学生,其中最快的用了一百个步骤解了它,后来曾出现一个人用了八十二步,已令人啧啧惊奇,而直至严沉月的出现,经过七天时间,他算出了八十一步的解法。

这是迄今为止,这种机关所被破解使用的最少的步骤。

严沉月亦是凭此,成了刘基门下最后一名弟子。

收敛思绪,他听见咔擦一声轻响,抬眼便见那块刚进入缺口的砖头,忽地往下一沉。

随即传来轰隆隆一阵雷鸣般声响,那尊巨大的石佛突然转动了起来。

带动整个基座缓缓转过身,背对向正门,这一下看过去就更像是块粗劣的顽石。

只不过,背面与正面相比,样子更为糟糕了许多。

它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炸开的,整块完整的后背,现如今裂了一大半。

露出黑黝黝一个嶙峋的坑洞。

很显然,这是个在这尊石佛被雕琢出来的时候,有意留下的暗门。

只是曾经被人用腐蚀的东西侵染过,所以使得整块石面遭到了破坏。

想来是因为有人想要打开这暗门,却因无法破解先前那道机关,所以试图以此方式强行令这暗门开启。但那种腐蚀的东西只能破坏石佛的表层,并不能伤到暗门,所以最终这扇暗门,至今没有被那人打开。

细看石面被腐蚀后的样子,这破坏应该是在不久前所发生的。

意识到这点,严沉月直起身,不紧不慢朝那佛像近前走了过去。

石像的暗门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晨曦的光亮中微微闪烁。

近了不难辨出,那是一把锁。

质地跟那道暗门一样,用的是一种非铜也非铁的金属,既然连腐蚀性的东西也破坏不了,故而那么多年来也始终没有生锈。

这把锁是在这尊大佛被铸造而成的同时,将那种金属用高温溶解后浇灌进去的。

以此与周围岩石融合。

两者间相融合的方式十分粗粝霸道,但制作的样式却十分精巧。

莲花状,活灵活现,仿佛是佛的心脏。

每一张花瓣都是精心镂刻的,精致得连花瓣上的经络都镂得清清楚楚,以至令那些花瓣看起来几乎是透明的。

花瓣之下,锁头处刻着一行篆体字。

读之似乎是句诗:夜色秋风藏野寺,茅亭远眺孤雁辞。

这样一把特别而美丽的锁,可惜,却没有钥匙。

如何将之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