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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国风曰:“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酒为米糠酿造之物,地贫人家望天吃饭,不会轻易酿酒,家中的存货也大都用于祭祖和社祀。而京地繁华,居住的人家不是非富即贵,也是自给无忧,不吝于这些吃食享受。因此城中大大小小的酒庄每日都要接待数波客人,收入不菲。

只是偶尔也会有些分别。

“各位大人、夫人,实在是对不住啊,明儿就是丞相大人与秦家千金的大婚宴了,临城酒庄的所有存货连同近郊的几个分庄的酒,都被尚书大人一笔定下了。也不是掌柜我不给您几个面子,您去问问京中其他几个大庄,也是一样的。”

“哎,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啊!”

酒庄的掌柜话是这么说着,面上却是满脸红光,收不住的喜色。毕竟能被礼部尚书选中拿来招待客人的喜酒,对他们庄子来说实在是个活招牌了。

客人听了这话也不恼,眼睛一亮,反是问道:

“这么说,往后日子能在掌柜这买到沈秦两家大宴的贡酒了?”

掌柜合掌而笑:

“好说,好说!”

正要走近的脚步一顿,随着沾满喜庆的人群缓缓后退,很快也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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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的家丁在与酒庄派来的车队交接,将一个个酒坛子卸下来送进库房里去,不过相比起城里另一处秦府的动静,可就小了许多。

这也难怪。一般人家成亲,都是在男方家中置办酒席。可沈镜的情况又有些许不同。他族人早亡,又和祖地那的宗族长辈闹得十分不愉快,此次大喜连一张请帖也没有发出,若真要在沈府宴请客人,大多是官场上的同僚与交好的世家之流。

可反观家族兴盛、数十分支尽来道贺的秦氏宗族,未免显得沈镜势单力薄。沈镜索性提议在秦府置办成亲宴,给足了秦家面子,秦闫假意推脱一二,也就应了下来。

自然,等他带着新婚妻子回府之时,也要一路向行人播洒“喜气”乃至于在沈府门口大办流水席,供路过者取用。因此沈府需要备的物什也不在少数,这几日沈镜也是难得为私事忙碌了一番。

启帝体恤他,自初一起便给他放了整整十五日的成亲假,又引得朝野众人好大一番欣羡。

即使是沈府后院也不免受了外边的动静,隐隐传来吆喝和齐声搬弄的声响。沈镜正好与客人商谈完毕,打算起身送他出门,就见围墙那边一个熟悉的影子一闪而过,抖了两抖,很快又缩在墙另一边的檐角阴影中了。

快得仿佛是他的错觉。

客人见丞相大人怔怔地往外边看,还当有什么宵小之辈意欲窥视他俩的谈话,眼神凌厉地朝沈镜目光所至之处看去,一手按上刀柄,低声问道:

“敢问丞相,可有何处不妥?”

他看过去,只有一片松绿掩映,在秋风中瑟瑟。

沈镜收回朝外探的视线,掩在袖子中的拳头紧了紧,而后松开,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来:

“是前院的猫儿。府中下人都去帮忙了,无人照看,不知怎么让它蹿到了这里。后边便是书房,被它闯进去就不大好了。”

李先丘紧绷的手臂松了松,问道:

“那不如下官将那猫儿捉出来,替丞相大人解忧。”

沈镜摇了摇头,“李都尉所负重大,便不为这等小事叨扰了。”

李先丘也是反应过来此事的不妥之处。沈镜为国之机要,书房重地,不免置了许多书信、奏章,实在是不方便假他人之手。他行了个标准的武将之礼,便要告辞。

沈镜回礼。

“那么明日,有劳都尉了。”

“下官职责所在,不及丞相万一。”

等执掌武卫军的李都尉走后,沈镜面上淡淡的笑意也散去,眉眼下垂,显得有些松怔。他一边轻轻抚摸着那块从不离身的血色禁步,一边对着空无一人的院落说道:

“怎么,有胆子溜回来,现在倒是和我捉起迷藏来了。”

“府里的人大都在忙,对院子的看顾不会那么仔细你倒是会找好时候。”

那边的围墙顶上先攀上一只脚,然后探出大半个身子。来人本是满心愁苦酸涩而来,只是这时候看见沈镜敛眉垂首的模样,反倒是觉出自己的错处来: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当然不是时候。”

沈镜近乎冷漠地答道。

可当秦枕危坐在这围墙顶上,遥遥看见沈府门口一片热闹景象,乃至更远整个京城张灯结彩的模样,那点小心翼翼又被他抛之脑后,怨怼起来。

“家里人我一个也没告诉,偷偷摸摸地连夜跑来看你成婚,我又哪里错了!”

他质问道。

沈镜看着风尘仆仆的秦枕危,看他风中凌乱的有些糟乱的头发,和眼底的乌青,便知道这人想必是一两晚不曾合眼了。贺州离京城算不得近,跨了整整两个州府的地界,秦枕危瞒着他安在出巡队伍里的暗桩、瞒着贺州的人一路奔波过来,就为了亲眼看他成婚。

这份情意不可谓不浓烈。

这难道就是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