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竺小柳再怎么说年纪也比沈泾宇要大,从出租屋里的一些文件,竺小柳也知道被困在这一天和失忆前,自己也是个有工作的人,怎么好意思让一个穷学生帮自己付了一天的医药费,还要送自己回家?
“那边那个烧烤店停一下,我请你吃顿烧烤吧。”竺小柳指着前边哪一家华灯初上里开始开张的烧烤店对沈泾宇说。
沈泾宇低头看了看竺小柳的手:“谢谢,但是你今天最好还是不要吃那么油腻上火的东西吧,你手上还有伤。”
脚踝上就是擦伤,涂了点碘酒就处理完毕了,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脚踝凉飕飕的。五月的天气,本来应该是初夏的季节,但是天上跟盖了层厚棉被似的永远推不开愁云,天气闷闷的,只是刮着点吹乱人发型的微风。
“那家店里的烤猪蹄可好吃了,还有五花肉都特别新鲜,配上老板的秘制酱料,味道一级棒。而且半自助,蛋糕,水果,饮料全都自己拿……”
“不然,好不好我们下次再来吃”
哪里还有下次啊,今晚十二点一过,灰姑娘的晚宴就散场了,谁也不认识谁。
奈何竺小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听到对方语气态度这么好,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了,认命地道了句好。
沈泾宇微微侧过头来“有想吃什么的吗去你那里,我给你煮粥喝好不好。”
竺小柳“好啊,谢谢你。”
“不客气。”
传说,在校门口停车,车顶盖上方红牛,娃哈哈,矿泉水,如果有想赚快钱的大学生就拿着车顶盖上的饮料进车里谈价格,谈好了就开车把人载回家,谈崩了饮料就放回去走人。
这是一种不道德,应当被社会谴责的行为。
但是现在竺小柳就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怪大叔停一辆破自行车在校门口,在车篮子里放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结果这个干干净净的少年过来拿了矿泉水还跟谈好了价格。
因此,竺小柳觉得自己应该被谴责。
回到出租屋后,竺小柳七七八八想了很多,但是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因为竺小柳根本没有对以往的记忆,所以也无从下手去想沈泾宇究竟是谁,两个人是不是以前见过面之类的。
沈泾宇倒是真的会做饭的,系着少女的粉红色小熊围裙,宽肩窄臀的真的看起来很养眼。他熟门熟路从冰箱里拿食材,从米缸里挖米,从厨房里找调味品,蒸鸡蛋羹,比竺小柳自己还熟悉。
竺小柳随便点开了一部电影,心不在焉地用三分心思看电影,用六分心思偷瞄沈泾宇做饭,剩下的一份心思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不靠谱的猜想假设。
因为无聊,竺小柳被困在这个世界以后除了恶补电影电视剧综艺,还看了很多。
竺小柳的脑海里开始出现脑补小剧场:
沈泾宇,外貌出色的穷苦大学生,因为没有生活费和沉重的家庭负担,而被连胡子都懒得剃的颓废青年竺小柳包养,被迫为竺小柳提供包括但不限于做饭和打扫卫生的一系列家政服务,拿着微薄的工资不说,还经常被要求做各种和同上没有写明的特殊工作。沈泾宇因此心生怨怼,趁着主人失忆逃离,但是因为某种愿意,又在某一天不得不重新出现在主人的面前。
那么沈泾宇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为了什么呢?要谋杀自己么?不会是要煮粥毒死自己吧?
沈泾宇往粥里撒切碎了的皮蛋,肉香混合着粥的香气飘到了电脑屏幕前。
“快好了,再等我五分钟。”沈泾宇从厨房喊了出来。
竺小柳去卫生间里刮了个胡子,又用毛巾把脸擦了一遍,镜子里的青年终于精神了一些。
吃过晚饭,竺小柳以为沈泾宇肯定就走了,没想到他收拾完碗筷眉头一皱,说:“你这屋子怎么乱得跟狗窝似的。”
没错啊,就是狗窝,反正收拾了也不会好的。竺小柳心里想,懒得搭理他。
一看时钟都十点了,反正沈泾宇马上就要被重置了,马上就要被扔会他这一天刚开始时的状态。
“这些杂志看过也不知道收拾,全都摊在桌子上。”
竺小柳倒是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所以被别人收拾也没有什么不妥,全都是些金融杂志。竺小柳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在被困在今天以前,自己就是个性冷淡。
其实竺小柳闲下来以后也翻过电脑里。工作电脑当然什么都没有,那种私人的小电脑里,名字叫新建文件夹或者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藏得很深的文件夹里,打开来居然全是风景照……
沈泾宇收拾完,坐到了竺小柳身边,竺小柳往旁边挪,沙发上给沈泾宇空了点位置。
竺小柳才发现自己一直居然在循环播放一吻定情。
“嗯……在看袁湘琴。”
“原来你喜欢看这么少女的电影,最近上映的海市蜃楼本质上也就是个爱情片。”
竺小柳:“海市蜃楼太新了,网上找不到资源。”
那个海市蜃楼,就是竺小柳约朋友看的首映,结果十二点就全部重置了,导致竺小柳至今都沉浸在诡异恐怖的前半部电影里,却不知道结局。
竺小柳看了一眼手机。
十一点五十七分。
窗户没有关,今天的风好像有点大,吹得窗帘在不断往里面招摇。竺小柳平时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今天沈泾宇来了才开的窗户,所以他从来不知道每一天晚上的风都是如此的凉爽而喧嚣。
反正过了十二点就会重置。
管他呢。
他总找借口留在自己的出租屋里,没道理对自己没感觉的。也不算强迫,对不对?
一吻定情的男女主角在暴雨中告白接吻。
竺小柳脑子一热,眼一闭靠近过去,也做了同样的事。
竺小柳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没有必要去知道对方是什么反应,反正三分钟以后他就会被重置了。反应是什么样,完全不重要。
一过十二点沈泾宇他会出现在他自己的家里,重复着自己每天每天此时此刻所做的事,没有与自己的回忆,一点都不会记得现在他的感觉,觉得恶心或者还不错,都没有关系了。
竺小柳有些绝望,他永远都不会记得我的,竺小柳这样想着。
就像每天在本子上画下的正字每天都会消失,就像每天翻过的书页都不会有被翻阅的痕迹,就像每天跟打过招呼的人都不会记得曾经的这个平平无奇的招呼。一切都会被重置。
活在再也无法向前的今天里,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竺小柳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每天抬头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就会觉得压抑,竺小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坚持下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或许是等待一场偶遇,等待一点变数,等待一潭死水的生活再起涟漪。但是等到了又如何呢,一切还是会重置啊,一切还是会回到原点啊,不会有任何进展的,任何一件事都不会有任何进展的,就像所有的一切早都已经死了。
就算今后的每天都去偶遇他,就算他每天都会出现在那个街角,他每天都会忘记两个人共度的时光。
如果是这样,干脆就让今天这最后的三分钟不留遗憾。
但是沈泾宇很快反客为主了,就像是渴了很久的沙漠旅人终于找到了水源。受制于人,竺小柳根本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拿不出来。
沈泾宇是个混蛋,他说得客气,表现的彬彬有礼,像个真正的绅士,所做的,却与他给人的第一印象背道而驰。
竺小柳觉得自己要窒息了,用手推拒着沈泾宇的胸口。
风吹得很大,窗帘在风中摇摆像是无依无靠的海上风帆,外边的雨哗啦啦开始下,噼噼啪啪的雨点声撞在窗框上,洇在窗帘布上,打进了室内。
竺小柳被放开时,气都喘不匀了,大口大口地喘息。
沈泾宇在笑,他有灿烂的酒窝,露着犬齿的少年气地笑,明媚得像夏日阳光。
竺小柳被憋得都泪眼汪汪了,嘴唇上肿了一个伤口被咬的遇到这个人的第一天,身上添了好多伤。
“小柳,你看,十二点零一了。”沈泾宇的声音低沉喑哑。
竺小柳连忙坐起来,抓过来手机一看,果然已经过了十二点。
但是日期。
不再是永恒不变的5月9日,变成了5月10日。
竺小柳不敢去想这意味着什么,一切发展得太快,竺小柳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每天生活在一成不变之中,但是有一天突然能够跳出这个循坏了,自己该做什么,是什么立场,接下去要面对什么,眼前这个看起来无害实际上强势的男人究竟是谁,竺小柳完全茫然一片。
“我……我去关窗户。”竺小柳起身去关窗户。
沈泾宇揽着竺小柳的腰把人箍回自己怀里:“是你主动的,竺小柳。”
哈哈哈出现了!受是个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