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星暖一行人从塞北一路南行,逢州过县,涉水登山,南魅以为这被出了名娇宠的郭家表小姐,会承受不住。
不想她一声不吭,甚至还觉行程太慢,甚至跟他往常行军赶路这般。
对她便有了新的看法,不愧是郭老将军教养出来的。要知道郭家世代出猛将,女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那日抵暮,方至京城,快马加鞭来到占据海棠巷三分之一的高门大院,黑白分明的大宅院,朱红柱八字粉墙,金字牌匾,上书“少傅府”。
杜星暖从马车里出来,看着着熟悉的一切,恨从心来,这就是她的杜家,明明是家却狼窝的地方,杜星暖准备跨门进去。
然而却被门口的年轻小斯拦下。杜星暖想着前世,自己回来也被拦下,她道出自己乃杜家小姐,这门口小厮鄙夷大笑,说就她这般肮脏乡下粗野之女也敢冒充杜家小姐。
执着不肯放她进去,各种侮辱诋毁。那会如此时一般日夜兼程,又遭受劫持,一身裙袍脏乱不堪,赶时间只是在周边商铺随意买了粗布衣裳,蓬头垢面,看着的确像是乡野村女。
小斯的辱骂惹的路人嘲讽不已,那时候的她一直在王家娇养,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觉得羞恼不已,但是又不知如何处理,只得傻傻的站在那里挨着骂干着急。
后来是绿竹因为看着母亲越发严重,正准备拿着母亲的令牌进宫去求贵妃可否请太医再行诊治时恰好经过,一眼认出她就是夫人离家十载待在老将军身边的嫡小姐,怒斥小斯才得以进门。
从此京城世家才记起杜府还有一女,也开始传出离京七载的杜家嫡女离京七年,长得圆润肥膘,面如黑炭,穿的乡野粗俗不堪,口吃木讷,怯懦无能。
比起倾国倾城,冰清玉洁,德才兼备的杜大小。简直一个如天上皓月,一个如那低卑流萤。
杜星暖想想真是笑话,回自己家,竟无人相识。
杜星暖重新看着这守门小斯,还未等他说话,怒斥道:“本小姐乃少傅与郭老将军独女所生杜家嫡女。
今日你将本小姐拦下,我念你年纪尚轻,况且我离家七载今日第一次回府你不知不识本小姐。
今日我恕你无罪,他日若再敢拦我,本小姐定把你眼睛挖了去,让开!”
门口小斯看着眼前明明还是个孩子般的女子,眼神却透着些冷意,不带感情,明明看着才十岁却如被她居高临下的俯视一般。
哪里还敢阻拦,毕竟这杜府谁人不知有一个将死的郭氏。
原本正准备上前帮忙的南魅,看着顺利进去的杜小姐,嘴角上扬,怪不得他问王爷是否需要扮成侍卫跟在她左右护她安稳。
那时候亲王爷怎么说的呢?
“无需,她虽看着弱但骨子里是固执顽强的,人也聪慧你只需躲在暗处,只要没有致命之事,让她自行处理,况且此乃郭老将军的家事,本王也不适合过于干涉”
“杜小姐”南魅喊着自顾拉着太医往前走完全遗忘了她的女子大声喊道。
杜星暖回头,联想到前世,便知他应该是要回去复命。
于是先行开口:“小女在此谢过南大哥的辛劳护送,改日外祖回京,定与外祖一齐登门致谢”
南魅想到自家亲王如此看重,定是欢喜她来亲王府的,于是欣然应道:“好!告辞,后会有期”
杜星暖看着他转身离开,没有多想,又领着此时已稍作遮掩,扮做普通大夫的华太医往前走。
小斯看着进去的人,也不敢完全放心,赶忙去汇报杜老夫人了。
杜星暖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往最偏僻的小院走去。
左拐右拐的她和华太医,风尘仆仆又陌生的他们让原本有条不紊做着活儿的下人们疑惑不已。
那女子是谁?要去哪里?不像是来找林夫人大小姐的贵妇人贵小姐丫?也不像是杂役?
难道又请了大夫,这郭家虽然远在边疆,但是对这大夫人就是看重,怪不得哪怕老夫人再喜欢林小夫人也不敢让她越过大夫人去。
不过这大夫人也是没个福气的就算有强大的靠山又如何,人之将死,而且又无子嗣,这杜府以后不还是林小夫人的。
杜星暖总算走到这游廊的尽头,看到了那个小院子,小院周边都是各种各样的花卉,在暮色之下让这小院显得柔和而美好。
杜星暖还未跨进去却听到悲痛哭泣的声音。心下一慌,难道自己还是迟了?
连忙踉踉跄跄的冲进去,看到的是两个穿着粉红裙袍的女子趴在床旁,低头哭泣着。
杜星暖顾不上这么多,立刻走到床前,直接强钻了进去。
入眼的是一个只穿着白色里衣的妇人,脸色苍白如纸,两颊深陷,眼窝深凹,仿佛成了两个黑洞,就如那鬼魅一般。
前世的她三岁落水之后她醒来之后便被带离了杜府,对母亲几乎没有记忆,第一次见母亲便是这般模样,将她吓得不敢靠近。
临时之际的母亲想要触摸一下她,她依旧不敢。杜星暖恨不得回去扇那时候的自己一巴掌。
“娘亲,娘亲”杜星暖轻轻的呼唤着还有余温躺在床上的妇人。
“表小姐是你吗?你回来了吗”绿竹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激动的不已。
“小姐,表小姐你,你不是,郭老将军来信给夫人说你被人劫持生死不明,这到底怎么回事”红梅扶着杜星暖的双肩左右检查,未见伤口,立刻抱着她痛哭了起来。
杜星暖看着绿竹和红梅,想起前世她们为了她能活命,一个惨死在乱棍之下,一个被割破喉咙,内心也有千言万语,但如今并不是好的时间容她速速详说。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母亲为何突然病的如此之重”杜星暖简洁明了的问道。
“都怪奴婢们伺候不周,原本夫人并无此般严重,那日我们接到郭老将军的飞鸽传书,考虑到夫人身体并不敢告知,想着等郭老将军找到你之时,在告诉夫人。
可是那日不知怎的就被夫人知道了,忧思过度再次引发了癔症,之后又偷偷趁我们不注意。
焦急要去寻你,掉入了那湖泊之中,癔症外加原本就不好的身子,再感风寒于是就是这般了。
我们请了府医还有仁心堂的坐诊大夫,都说夫人,都说夫人油尽灯枯了”绿竹哭着断断续续将那些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