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希不驳嘴,当真起来披了件衣服,走出了山洞。我瞅着他逆来顺受颤颤巍巍的样子,心里略微有些不忍,身子刚好,要又惹了风寒怎么办?
翻来覆去,良心不安,我只好出来找他。郎希蹲在他的菜园子边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什么?”我问。
郎希像是知道我来,没抬头,道:“看月影。”
“月影有什么好看的。”
“从东移到西,天就快亮了。”
月影从东移到西,天就快亮了。一个人得有多寂寞多无奈,才会这样等时间流过。
我看着郎希的头顶,他竟已经有些秃了,连簪子都簪不住了,剩下的头发,也都花白他老了。其实我也该老了,如果不是被封印了十六年的话。我们都老了。
第二天一早,我打算下山看看。我给成懿留了一张纸条,让他好生照看无道派这两位冤家。不管他乐不乐意,这活儿他是干定了。
我打算先去西洞庭。听郎希所说,任纷纷已经对西洞庭下了手,秦艽不是在那儿吗?我有些担心。找到了她,我俩再往金陵去,有秦艽帮手,我也有点底气,去看看那两个疯子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我找了匹快马,一路疾驰,到西洞庭时,果见城楼上挂着八具尸体,垂垂荡荡,蝇虫绕袭,像风干的腊肉。春日的阳光下,似乎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那阵味道氤氲着,氤氲着,像布满了整座城。
西洞庭的百姓往城楼底下过,但没有一个人抬头看。或者说是,他们都不敢抬头看。西洞庭的城墙角贴着布告:皇帝肃清无道派这第一大反派,这几个人罪大恶极,若谁敢拜祭,同罪论处。当日对无道派教众顶礼膜拜的西洞庭百姓们,就这样对他们口中的仙人们视若无睹,在他们的鲜血浸润下过着日常生活。
这人世间呐,呵。
可是秦艽会在哪儿呢?她说她要来西洞庭办的事是什么呢?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忽然,我听见一声嗥叫,那声音从高空中传来,我逆光望去,只见一只通体羽毛呈黑金色的大鹏由天上袭来,双翼几可覆日,那尾翼翻转着,在空中打旋儿。但它不敢落地。那鸟儿好像受了伤,左翅的挥动微微受滞。
哪里来的这样一只神鸟……?
我喝马继续往前,那鸟竟一直跟着我,双翅的阴影覆盖着我。
我再抬头看它忽然心中一颤!
我知道它是谁了!它不是秦艽的坐骑,鹯鸟晨风吗?!秦艽果然在此处!可是秦艽曾经说过,晨风有灵,是修仙的好材料,如若无事,晨风都在琅琊山修行,她不会召唤晨风,上一次召唤晨风,是她被困,命在旦夕,那这一次
难道说,秦艽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