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可不仅仅只是牲畜,更是北地人的命根子。
勿论云霄还是大靖,都因一场白灾而开战。
覆面人嘴唇蠕动,这个沉默寡言的护道人终于开口,涩声道:“两国无义战,却皆事关数十万大帐生死。”
云霄以游牧为主,被称为马背上的国家,逐水草而居,徙地而住,设栅筑栏,安营扎帐,如同馒头包。
江维峻冷冷地瞥了眼覆面人,他冷哼道:“犯我大靖,必死无疑,太祖爷说过,我大靖家当经不起挥霍,寸土必争!”
杨忠也淡声道:“他云霄子民是人,我大靖边民就不是人了?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夏侯淳摆手制止,稍作沉吟后,便给这个问题盖棺定论,“云霄南寇,虽受白灾重创,亟待复元,此事无可厚非,甚至若与我大靖交好,临边诸州便是援送衣物、粮食以及春种都可以,甚至只要不是犯禁之物,边境互市都无可厚非。”
江维峻脸色幽深,杨忠抿嘴看着夏侯淳,只听他语气一顿,缓缓言道:“但若以此为由,兴兵来犯,杀我子民,烧我房屋,毁我良田,便是天理难容了。”
他语气虽淡,但话语中却充斥着震怒与毋庸置疑的威严,“简而言之,你若恭谨有礼,我必以诸侯乃至君王之礼待之可你若持刃强闯,还烧杀劫掠,形同流寇,便是与我整个大靖为敌。”
他眉头一张,沉声道:“犯我大靖者,虽远必诛!”
话语掷地有声,看得慕容目光闪烁不停,覆面人也缄默不语。
江维峻脸色一缓,杨忠移开目光。
没给祖宗丢脸就好。
陛下虽然骄奢淫逸、宠幸朝臣,但毕竟有开疆拓土之功,且北镇云霄,南逐前燕余孽,还专门定下以国养士,故而刑不上大夫的规矩,故失位多年仍能把持朝政。
武功再前,文治押后,老头子也算终生贯穿仁字诀了。
夏侯淳转头看向江维峻,问出了心中最大疑惑:“江大人坐镇肃州多年,不知多各地驻军了解多少?”
太子询问,江维峻自然不敢怠慢,稍作酝酿后,他方才抱拳道:“回禀殿下,自太宗陛下御驾亲征后,北地军政大权早已被拆解成多方把持。”
他目光轻叹,“有军将与地方豪强勾连,彼等豪强皆军将之威震慑乡里,以维持乡望威德军将则享受豪强粮俸,供养士卒亲属,彼等称此举为互利共赢。”
“还有本是泾渭分明的文武两系以姻亲、盟誓以及拜师结义等方式勾连纵横,内外联结,早已浑然一体,不分彼此。”
“甚至还有贿赂朝官以蒙蔽中枢视线,亦或者对巡察、巡检以及观察诸使威逼利诱,以颠倒黑白,扭曲朝廷视线,将北地诸镇打造成独立王国。”
他语气一顿,偷偷撇了一眼夏侯淳后,无奈地道:“更有王公贵族以私宴之名,广邀四辖境文臣武将,大肆厚赏将其等笼络麾下,收买人心,最终沦为彼等爪牙鹰犬,寄居其身。”
他目光复杂,喟叹一声,幽幽言道:“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深海潜渊,无穷无尽。”夏侯淳喃喃自语。
北地这潭水,还真不是一般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