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司法鉴定科常年人手紧缺,9月,院里又开始鼓励几个优秀的医生参加司法鉴定资格考试,其实程彩并不想参加,可之后发生的某件事,使得整件事朝一个诡异的方向飞速发展。 到最后程彩扛不住师父那个死老头的念叨,心想着换个科室也好,司鉴科的办公地点在法医所那边,是独立划分出来的机构,同精神病院隔了不止一个街区,真的调过去,就不用再面对某些糟心的人。 一时热血的程彩便报名了司法鉴定资格考试。 院里本来报名司法鉴定资格考试的就没几个,一是听说考上了工作内容很变态,至于多变态就不可知了,二是因为如果考上就会被调入一个专门的科室,盛传那个科室主任人是挺好,就是主任几乎不管事,管事的是一个科室里的变态前辈。 那个变态有多变态?从科室的人员流动率就可以看出来,听说那个科室的工作人员稳定地维持在三个人,永远招不到第四个,而且除了铁打的主任和变态,另外一个人更换的节奏同季节同步,一季换一个。 简直就是精神鉴定委员会的优秀新人培训班,而且产量奇高。 如果不是精神司法鉴定要求每次参加鉴定的人员不少于三人,院里估计就让这两人当光杆司令了。 入职后程彩才深刻领悟到——变态前辈,这个形容词用在李修身上真是恰当到无以附加。 以程彩的资历和成绩,考试很顺利地通过了,调到新科室的第一天,程彩心情一般,上班情绪也很一般,师父还说新科室的主任是他年轻时的哥们儿,一定会很关照她。 只可惜她没见到自己师父口中的哥们儿,走进科室办公室时,只看到了一位长得像韩剧男主角一样帅的人坐在电脑前翻资料。 都说看脸的,程彩很礼貌地对那位科室前辈鞠躬道:“你好,我是新调来的精神科医生,程彩。” 那帅哥眼皮也不抬地翻了一页手里的资料。 程彩有点尴尬且不满地瞟了那人的胸牌一眼,上面写着两个字:李修。 这人样子看着和她年龄应该相仿,这傲慢的态度和她也有得一拼。 程彩对于不待见自己的人,向来只会更加不待见。 她在办公室转了一圈,办公室里一共就两张办公桌,隔间里面那张肯定是主任的,外面的一张办公桌前坐着那位傲慢的帅哥。 咦……那自己的办公桌呢? 程彩听说另外一个鉴定人前两天刚离职,应该有一张空出来的办公桌才对。 程彩不得已只能再和那个冷面帅哥搭讪:“那个……我的办公桌在哪里?” 李修仍旧无视她,程彩觉得这人颇为好笑,这才是一起工作的第一天,对待同事的态度就这样,是要给她个下马威么? 你不说拉倒。 程彩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找了张椅子坐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光明正大地开始插科打诨。 手机玩了没一会儿,李修将手里的资料翻完,用眼角瞟了一眼翘着个二郎腿在玩手机的程彩。 “那张桌子是你的。” 程彩听得一愣,哟,冰块说话了? 她抬眼顺着那人的视线看去,靠着室内另外一边的墙壁旁摆着一张……被杂乱资料和水杯所淹没的桌子? 李修继续说道:“桌上的资料你今天必须看完,明天跟我去城北警局看个人。” 程彩:“???” 李修冷漠地无视了程彩那双眼里迸发出的难以置信,提醒道:“看不完别下班。” 在熬夜看了一晚上的卷宗资料后,第二天程彩顶着双熊猫眼又和李修去了警局看一个暴力伤人的犯人。 局里的一些人好像和他很熟,看到程彩时还纷纷开玩笑说,几天不见李专家连小跟班都带上了。 小跟班?程彩冷冽的目光一扫,那几个开玩笑的警察笑容立马就卡住了。 之后的一个月,程彩用尽心思消极怠工,和这个被警察和律师们笑称为“照妖镜”的李修“斗智斗勇”。 日子却一天胜过一天的难熬,科室一般是接市里或周边市报来的精神鉴定工作,由于鉴定工作需要,鉴定人除了在办公室里翻案卷外,还有很多探访一类的外勤的工作,奔波劳累在所难免。 以前在医院里是别人将疯子送来给你看,现在是你得上门去看疯子…… 恍恍惚惚。 更惨的是,不同地方报上来要处理的案子中,还有些是诈病的。看着那些没病装病,演技可夺奥斯卡的人才,程彩终于知道为什么警局的人叫李修“照妖镜”了。 一个月下来,程彩深深有种要折寿的感觉。 在周边城市一堆寻衅滋事,暴力伤人,偷盗不成的疑似精神病案件后,这次科室里算接了个大案子——杀人案。 程彩问道:“阿婆,这个地下室里,有灯吗?” 老妇人慢吞吞地开口道:“上……上个月坏了,一直没有换。” 程彩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转目朝李修看去,李修仍旧是那副“你死也给我壮烈地死下去”的样子。 程彩低头看着那个黑洞洞的入口,深呼吸一下,打开手机上的手电功能,踩着逼仄的木制楼梯一点点朝下走去。 旁边的小警察不禁为她捏了一把冷汗,侧目看了看李修,李修转而开始和老妇人继续攀谈。 李修:“他一直是被关在这下面的?日常都是你老公下去送饭?” 老妇人愣了好半晌,迟钝地点了点头。 李修用眼角再看了一眼地窖的入口处,说:“这屋里除了堆些柴火,平时还放其他东西吗?” 老妇人有点无神的眼睛看向李修,“没……没有了。” 李修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小屋不大,门旁边有个玻璃窗户,窗户上焊了铁条。 程彩小心翼翼地走进地窖,地窖里也是一股子发霉的恶臭,手机电筒所及之处可见一张霉到已经发黑的类似于被子的东西堆在墙角的一层稻草上。 这地窖里又湿又冷,就这么一点稻草和这样一层看着就觉得没有什么保暖功能的“被子”,不怕把人冻死么? 程彩打着手电照了照其他地方,地上除了土泥什么也看不到,四周只有土砖砌成的墙壁。 白光在狭小的地窖里四处晃着,一样面盆般高的不明物被白光扫过,程彩将手电光又转了回来,最里面的角落里,好像放着一样什么东西。 她慢慢地朝那个不明物走去。 小屋里,李修继续用耐心而缓慢的语气问:“阿婆,那你家日常腌咸菜吗?” 旁边的小警察听得眼珠子一瞪,这李专家怎么连民生问题都问出来了。 老妇人稍显混沌的双眼朝李修看了看,没说话。 李修:“我看你们村上其他人家好像都有腌,他们都说乡下人家腌的咸菜特别好吃。” 小警察一脸不解,老妇人迟疑了一会儿说:“有是有……在院子里。” 李修了解似地点了点头。 老妇人很顺口地接着说道:“那个……李医生,你要的话,我给你装点儿?” 小警察讶异地朝李修看去,这……算怎么回事,变相索要贿赂? 李修摇头:“不,我就问问。” 李修转目时正好对上小警察那揣度的目光,小警察还未来得及朝李修露出一个微笑表忠心,李修就低下头拿出手机没再给他机会。 “叮咚——” 程彩感觉手里的手机一震动,屏幕上跳显出一条照妖镜发来的微信:仔细观察地下室内有什么东西,到时事无巨细地写一份报告给我。 程彩恨得牙痒,正死盯着手机上那条短信时,脚下好像突然踩到了什么诡异松软的东西,她拿手机朝脚下一照。 小警察觉得李专家气场有点摄人,他挪步到了小屋门口的地方朝四下打量了一会儿,院子里葡萄架下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大缸子,想必就是这家人用来腌咸菜的吧。 一个厉声的尖叫划破了小屋内的平静。 小警察惊异地回头朝小屋里看去,李修身影一闪,很敏捷地钻进了那个黑洞一样的入口,尖叫声是从地下室内传来的。 李修顺着窄小的楼梯朝下走,打开手机电筒在地下室内照着,“程医生?”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里一点回音也没有。 噼里啪啦一通绚丽的彩光乍亮屏幕,耳机里响起语音提示:quatary kill . 坐在电脑前的夏凛正要开始恣意张扬地笑,屏幕突然一黑,吓得他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靠!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黑下去的屏幕再度亮起,可显示的画面已经不是他之前的LOL游戏画面了,而是成片飞速上行的代码,接着跳出一个正在缓慢前进的进度条。 “这电脑神经了?”夏凛脱口而出后,又觉得不对,连忙转头看向别处,其他几个地方的电脑屏幕居然都清一色的黑屏,成串的白色代码在屏幕里飞速滚动着。 吓出一背冷汗的夏凛,夺步往门口跑了两步,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个大大的字母:K,在频频闪烁。 他反身跑回桌边接起电话,语气急切道:“K,我刚好要打电话给你,我这里好像被人攻陷了!我正准备去拉电闸……” “你什么都别做。” K那淡定的话语声从听筒里飘出来,如寒风过境般冻住了时间。 “嗯?”夏凛的脚步倏地停了。 “是我的数据量太大,借你那里的电脑系统用一下。” “什么?!”夏凛的脸抽搐了一下。 “你别动电脑。”K难得耐心地一再嘱咐道。 夏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K……我就快五杀了……” K没理会夏凛的痛心疾首,“你不是说今天外面风光好么,你应该去户外走走,而不是呆在家里。” 夏凛忍着想要大叫的心情,愤愤地返回房间,“你又在弄什么名堂啊?” “找人。” “找人?” 夏凛想了想自己那个脑子向来不走正常人路线的老大,自从那天之后,就一直窝在他那个空无一物的家里不出来,现在又突然动用这么多服务器进行数据排查。 夏凛看了一下电脑里跳动的数据问道:“K,你在进行什么数据排查?这个是什么数据库?” “市区内所有交通网络的视频监控。”K言简意赅地说。 “什——么?!” 夏凛惊得手机差点掉地上,“你……你哪里弄来的,我靠,你疯了!” “这些和你没关系。”完全一副天塌了他有本事搞定的态度。 “可是有视频资料又能怎么样,你要怎么用这个找啊?人脸识别系统?”夏凛觉得这话从自己口里说出来,透着满满的荒诞。 “嗯,我把商场监控里的人像锐化处理了。” 夏凛觉得自己老大就是一个变态,那种渣画质还能清晰化处理到可以进行人脸识别…… 夏凛语气幽幽地问:“K,你……花了多长时间弄这些,不会这一个星期都没吃没睡吧……” 电话那头在长久的沉吟后,隐约传来一个回应声:“差不多吧。” 轻淡到有点听不出来。 夏凛叹了口气:“我看你人没找到,先把自己给折腾死了,我买点吃的给你送去。” 挂了电话,夏凛盯着还在不停刷新进度条的显示屏发愣。 夏凛并不太清楚K是想找谁,关于K的很多事他都一无所知,只知道他一直在查一件事,或许——还一直在找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