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琮看得稀奇视线下意识地全都落在了那灰烬凝出来的小人上，赵嵘玖却嫌这东西脏了他的眼睛，指尖又是一动那小人便四肢并用飞快地爬了出去。

“它去哪儿了？”

赵嵘玖摘下手套小傀儡早已把消毒湿巾给他递到了手边他擦干净手，顺势握着白砚琮的手把人给拉了起来。

“那人不是想弄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出来吗？只可惜这手法还有些不到家我还他一个更像的。”

说话间，两人走到窗边白砚琮顺着赵嵘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原本只小小一团的小人随着向前的步伐竟越长越大很快身形就与常人无异若非它身躯边缘在月光下还透着些淡淡光泽看起来分明就是个活人。

与此同时，林染如幽灵一般从屋顶轻巧地跃下，正要上前动手盘问，立刻被白砚琮隔窗叫住。

林染这才发现那院子里站着的根本就不是个人，对方五官糊成一团，叫人一看就背脊发凉。

更叫林染心跳如雷的是就在他的注视之下那原本黑乎乎的一张脸竟逐渐起了变化先是五官逐渐突出，而后是肤色慢慢晕染，最后那不知道该不该被称为“人”的东西咧嘴一笑，睁开眼直勾勾地看向了自己。

夜色深沉，那一双眼睛却闪着莹绿色的光泽然而不过眨眼的功夫，那点点绿光便消失无踪，又变成了如常人一般的黑色瞳孔。

赵嵘玖在窗边道：“带他出去，他不会做什么的。”

也不用白砚琮再开口了，林染知道赵嵘玖的意思必然也是他的意思，当即点了点头，迅速平复下惊疑不定的心情，看了那东西一眼，抬腿往小院外走去。

那“人”果然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步伐仪态正常不说，连呼吸眨眼的小动作都与常人一般，若非先前亲眼所见对方的诡异之处，此刻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猜到面前这根本就不是个人。

有了林染带路，这“人”自然可以顺利出园，赵嵘玖见他们走远，这才合上窗户，白砚琮则若有所思，“你想用他去替代那个绿眼睛？”

赵嵘玖点了点头，唇角微扬，看似在笑，语气却透着几分淡漠，“傀儡有什么意思，既然要做，不如就做个替身，替他出行说话，替他享受享受这大好人生。”

白砚琮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既然那人做出傀儡来顶替自己在外行事，赵嵘玖索性就替他把事情做绝，原本以为完全在自己掌控中的傀儡突然反过来想要让主人成为自己的傀儡这倒是很有意思。

他低笑一声，又看向赵嵘玖，“不过这倒不像是你的行事作风，你很生气？”说着，他抬手捏了捏赵嵘玖的耳垂，逗弄小猫咪似的轻轻一捏，“别气了，笑一个。”

赵嵘玖不仅不躲，反而微微弯腰方便他动作，坦诚道：“对，我很生气。”

据这人行事手法和目的来看，很显然是冲着他这个“山河师”来的，若对方只是挑衅也就罢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那张“驱邪符”送到白砚琮案头。

这一切原本和白砚琮没有半点关系，却因为自己的缘故将对方牵扯了进来，单只想到白砚琮若真接了那张符纸的可能性，赵嵘玖便止不住地后怕。

当初他去津门，被那条恶蛟拖入近百米深的江底时也不曾有过分毫恐惧，甚至从始至终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在赵嵘玖看来，这世间人人皆是向死而生，死亡并不令他恐惧，反而只会令他更珍惜生时的时光，就像他师父当初所说的一样，但求无愧我心，能坦然说出一句“不后悔”，那即便死亡也没什么可怕。

但此刻，他却既惊且怒，心中百味杂陈。

白砚琮停下脚步，凝神细看他神情片刻，忽然明白过来，赵嵘玖今夜自打听说自己曾被人送了那张“驱邪符”起，神色就一直有些难看，眼下他只怕早已经把原因归罪到了自己身上去。

他轻轻摇了摇头，捏着赵嵘玖耳垂的手顺势落在了对方后颈轻轻摩挲，说道：“这的确是因你而起。”

赵嵘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我”

“可我心甘情愿。”白砚琮眼底露出些许笑意，“你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既然你觉得与你有关，那你来解决就行了眼下那人恐怕已经很不好过了吧？”

正如先前这明德的人因为赵嵘玖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医生竟然傍上了白三爷”对他多方猜测，白砚琮心知自己管不着所有人的嘴，他倒是并没有因此而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只是不耐烦不识趣的人因此去打扰赵嵘玖而已，便尽自己所能替他解除后顾之忧。

至于因此而自我怪罪白三爷连一刻也没有过这念头，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与其把心思放在自怨自艾上，倒不如早些解决烦人的苍蝇，他的时间很宝贵，没那么多空余来想东想西，倒不如用来留给与自家先生相处。

赵嵘玖一时语塞，这大约是他和白砚琮的不同之处，不过被他这么一说，先前萦绕在心头的烦闷竟好似都被一阵清风吹散，他愣怔片刻，与白砚琮四目相对，“是，是我想岔了。”

二人站在一处对视许久，两具身躯不知不觉越靠越近，白砚琮的手已经顺着赵嵘玖衣领慢慢往下滑去，他们呼吸相闻，赵嵘玖一时间只觉得这天地都空荡荡一片，只余下面前这个人。

他的手捏紧又松开，复又再度捏紧，最后终于克制不住地握住了白砚琮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