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愈下愈大,恨不得将整个个京城覆盖住一般。随着夜幕降临,皇宫中灯火通明,为屋外随处可见的积雪添了些生气。 寒风刺耳,莲秋虽被勒令回房休息,心中却还是放心不下叶枝,听其他婢女说公主一从藏机殿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内,连午膳都没吃。她悄无声息地在书房外窥伺了一会儿,见房中燃起了烛光,心想萧公子一走公主在宫中就少了很多乐趣,便也不打扰她,自己亲手为她煮了碗面送去。 “咚咚。”房门被叩响,叶枝捏着书角的手一顿,头也不抬地说:“进来吧。”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随之而来一股的香味让叶枝有些恼火地说:“我说了不用送饭来。” “公主,房内太暗了,您看久了眼睛会疼的。不如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再看吧。”莲秋将热气腾腾的面放到一旁的桌上,又回身将门关上。 不提还好,经莲秋这么一提,叶枝也觉得自己眼睛有些酸疼,连带着脖子、胳膊都有些酸胀。她将书放下,阖眼揉了揉太阳穴,“我不是让你休息吗?这些事让其他人办就好了。” “奴婢闲不住。”莲秋笑了笑,正打算将面端到书案上就被叶枝制止了:“放在那里。” “是。” 叶枝起身掸了掸衣袖,“你先下去吧。” “是。”将玉箸规矩地放到碗旁,她拿起托盘,委身便离开了书房,还一同将门关上了。 本是不饿,闻着香味竟也枵肠辘辘,当下挽起袖子,三下五除二一碗就见了底,她意犹未尽地喝了口面汤,又拿先前送来的梅花糕压了压肚子,这才罢休。 见屋外寒风呼啸,叶枝也收了继续看书的心思,索性和衣上了榻,枕着落雪寒风入了睡梦之中。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到了屋外有谈论声。 “你先派人守在书房外,事关重大,此事务必先瞒着公主!”百顺的声音里有些慌张,比较之下,莲秋倒镇静了不少,她平静地问:“萧公子不是已经走了吗?” 百顺火急火燎地往外跑,还边道:“此事你不必再多加过问,总之是陛下所吩咐的,你照办就是。” 得到莲秋的首肯,他一溜烟儿地消失在视线中。 叶枝脑中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意识瞬间清醒了过来,竟是全身冷汗淋漓!她浑身一个颤栗,手足无措地从榻上爬起来,借着还未燃尽的烛光慌忙地披上衣服,心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导致她的脚步都踉跄起来,她快步将房门打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却无法让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萧、萧月吟他怎么了?”叶枝眼中还未散去的恐惧让莲秋微微一愣,反应过来的她立即笑道:“公主做噩梦了?萧公子能有什么事?” 从百顺离开之后,莲秋的脸色就不大好,连现在的笑容都十分僵硬。 “实话告诉我!萧月吟他干了什么?”叶枝猛地抓住她的双肩,十指紧紧捏住她的肩膀,让莲秋不由得吃痛地皱起眉头,“萧公子已经走了……” “闭嘴!告诉我,他干了什么?”叶枝眼眶发红,死死地看着莲秋,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内心的恐惧已经让她失去理智了,她怕自己最不愿见到的事情发生了! “好!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问皇兄!”她冷冷地说出这番话,就越过莲秋朝外面跑去。莲秋一惊,忙大喊道:“公主别去!”叶枝脚步一顿,苍白的脸上已经滚落下灼热的泪珠,“至少,换身衣服。”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偏偏还带着一些宠溺和疼爱。 这其中的一丝哽咽就如当头一棒,让叶枝霎时冷静了下来。她立在原地,沉沉地吸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胸中的情绪平静下来,她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沉声道:“回房。” 莲秋红着眼眶朝叶枝行了个礼,声音沙哑地说:“公主回房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备水。” 叶枝颔首。 好好地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行头,叶枝也不再逼问的莲秋,只是让她先回房休息,自己又唤了几个奴才抬着轿撵前往藏机殿。她已经大概猜到了些许,只是她还试着相信萧月吟一次,相信他是真的离开了京城,相信,对他来说,是真的有例外。 一路无声地到了藏机殿,见藏机殿外重兵把守,无数的青莲军将藏机殿围得水泄不通,叶枝心中也更加低沉。 她一路穿过庄严肃穆的人群,来到藏机殿外,“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殿外的守卫一见她立即大惊失色,朝同伴使了眼色,另一人上前道:“陛下正在殿中处理政事,公主还请先回去吧。” “三更半夜处理什么政事?你们给我让开!”叶枝眼神凌厉地看着二人。 二人见叶枝来势汹汹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在叶枝准备硬闯之时,其中一人旋即大喊道:“朝阳公主到!” 叶枝眸子一眯,浑身气息更加危险,但她冷冷地剜了那人一眼,也无意在此浪费时间,冷哼一声就大步走了进去。 不知不觉间,大雪已经停下了。 行至殿中,首位上的叶徐之便呵斥道:“三更半夜不睡觉,到藏机殿来做什么?” 叶枝环顾了一眼殿中,见殿中几乎站满了人,她嘲讽似的回道:“那皇兄呢?还有你们这些大臣,半夜三更不在自家府上休息,入宫干什么?” 百顺吩咐了莲秋务必要瞒着自己,而这殿中连李意柔和尉迟宫都在!如果现在的情形同前世一般,那也就是说,皇宫中人人都知道的事,偏分只有她一个人被欺瞒着? “朝阳,不得无礼!”叶徐之脸色难看地说。 “那你告诉我!为何朝中大臣都来了,唯独不见镇北将军阡大人的身影?” 殿中众人都默不作声,似乎沉默得有些太过分了,叶徐之才缓缓地说:“莲秋告诉你了?” “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忤逆皇命,莲秋当斩。” “那陛下是不是也要斩了我?”叶枝紧咬银牙,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不甘心!为何要瞒着她?如果她什么都知道、如果她在警惕一些、如果她不是那么相信萧月吟的例外,阡誉就不会死了。 “叶枝!”叶徐之怒极,一手狠狠地拍在书案上,众人纷纷跪下,磕头道:“陛下息怒!” “为何要瞒着我?”叶枝质问道。 或许谁也不明白,她问的不是眼前的叶徐之,而是三年前的叶徐之。 “那与萧月吟有什么关系?”分明心中早已有答案,叶枝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或许不是呢?或许、是另有其人呢? 众人缄口不言,是罗君无回答她:“他告诉过你,一直很想和阡大人比试身手吧?” 叶枝无声地点点头。但在此刻,她愧于去直视罗君无。 “其实昨日萧月吟并没有离开京城,他和阡大人约好了昨夜去取玉佩。” 如同一个晴天霹雳,让叶枝霎时间瞪大了双眼。 “那、他如何会死?” “阡大人一时兴起要和他比试一番,还说赢了才将玉佩交给他。最后阡大人输了,一刀致命,萧月吟取走了玉佩,逃离了京城。” 叶枝神情更加苍白,她身体摇摇欲坠地后退了两步,“你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罗君无却不再回答,反而看向了叶徐之,叶枝也跟他一齐看向了叶徐之。叶徐之担忧地看了叶枝一眼,还是朝屋顶叹息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两道黑影突然从横梁上跳了下来,叶枝一见这两人就猛地攥起了拳头,她难以置信地问:“你们知道萧月吟会回来?” 这两人不是他人,正是被叶枝派到阡誉身边的两个隐卫! “阡大人一早就已经发现了属下二人,他说他知道公主在提防着萧月吟,但他相信萧月吟,所以求属下暂时瞒着公主,属下……” 叶枝猛地踉跄两步,制止了隐卫继续说下去。 她苦笑起来,像是在问自己一般:“不是有例外吗?你不是说了有例外吗?” 西陈,你为了西陈,为了那个视你如敝屣的父皇,你连阡誉都要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