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当下起了下雨,阴冷还吹风,空旷的体育馆里人烟稀薄,几百个学生显得星星点点。
监考老师严肃地宣布考场规矩后,半途中都纷纷忍不住躲在后排搓手跺脚,个别男老师还溜出去抽了根烟。实在是冷地让人哆嗦,内心里不由可怜起这些学生们。
人人都想不通不过是一次稀松平常的期末考试,年级组为什么要突发奇想让所有学生搬着桌椅到体育馆集中考试。
偏偏又无人敢问,只能硬撑,心里骂骂咧咧。背着手监考的杜兴杰连连打着喷嚏,也不知道是被骂的还是受了凉。
恶劣的环境加速了学生答题的速度,交卷的时间较平时大幅度提升。本可再琢磨琢磨的题,索性懒得多想,看着谁顺眼就选了,完事赶紧回去取暖。
卫澜交卷的时候已经接近尾声了,她揉了揉眼,四处打探了一番。她有满肚子的话想找罗御风倒,可奈何他早已不见了踪迹,考场外向尧抖抖索索地朝她挥着手。
“冷死了,怎么做这么久啊?”向尧搀起她的胳膊。
她“哦”了一声,就当回应了,脑子里全想着别的事。
“考得好吗?觉得题目难不难?”
她“咯噔”了一下,要不要实话呢?还是?
不行,答应了要保密的,更何况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还行吧。”她敷衍着回道。
向尧做了个哭丧脸:“为什么我觉得好难啊?数学和文综最后的几道题我都不会做,这下玩完了。”
她的脑子里浮出那张试卷,嘴里却竭力安慰着:“你不会做,别人也不一定会做啊。别那么悲观,过两就出成绩了。”
“听你这口气,肯定是考得挺好了。我,你这次如果再杀进前一百,不不不,万一是前五十呢?哪,张胖子会爱死你的。”
她不自然地抽动着嘴角:“轻点声,别人听到会笑断肠子的,这种话自娱自乐得了。”
向尧脑子里闪过一念,抓现场似的兴奋劲:“我想起来了,老班长那在窗口递东西进来,是不是给你送宝典来了?”
她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件事,心想总比她知道试卷的事要好,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色:“嗯啦,你别告诉别人啊!”
“我就嘛,你最近怎么进步那么快,原来是有高人指点啊!”她一下坦然起来,之前的嫉妒和不爽瞬间烟消云散,“要我啊,峻鸣哥哥对你还是很好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你可别装糊涂。”
又挑到了她的痛处,心尖上的疙瘩,挥之不去的印记,无法占英无法抹除、无法毁灭。
对此她既愤恨自己,又止不住怨他、恨他,想要折磨他,报复他,直到他跪地求饶。
“没你的那回事,别人现在可是文星班的明日之星,我们这些普通班的后进生想都不敢想。”
“好没志气,半点不像你,”向尧横了她一眼,捏了一把她的手臂,“我压根看不上那群迂夫子,多无趣。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真的遇上事了,个个都躲到妈妈肚子里当宝宝去了。”
她喟然长叹:“你对他们成见太深了,要成为尖子生那也是不容易的。”
向尧把嘴撅得老高,眼皮往下拉:“看你这架势,以后八成不搭理我了。”
“这是什么话?”
“算了算了,我就当你是重色轻友,全帮着你峻鸣哥哥了。”
她顿觉得索然无味:“随便你好了,反正我不是那个意思。”
向尧怕她真生了气,又鲜活了口气:“不这个了,我问你个事,你帮我参谋参谋。”
她“嗯”了一声,也想尽快结束之前不愉快的谈话内容。
“你如果一个人,开始对你挺殷勤,挺上心的,经常给你打电话,约你出去玩,但后来渐渐地又冷淡下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是怎么回事?”
她立马就猜到了她口中的人是谁,心里生出一股酸味,淡淡地萦绕在心间。
“男的?”
“哎呀,我问你呢,你还没回答我。”向尧恨不得马上堵上她的嘴,只准她答,不准发问。
“男女都不,怎么判断?”
“嗯,也是,好吧,”向尧把脸侧到一边,“你猜的没错。”
她把手从向尧的胳膊里抽出来,兜进上衣的口袋里。向尧不让,又连忙来继续搀住,两人贴地分为腻歪。
“也许是最近很忙吧,要考试啊,哪里能找你。”
“也是哦,”向尧徐徐点零头,“可是他平时不也经常和李辉几个堆在一起闲话吗?”
她扭过头来,正式看着她,四目相对的一瞬。向尧果然还是不好意思地尖叫起来:“哎呀,哎呀,你那眼神慎得慌。”
她心里明明不快活,像被人动了自己的奶酪,可面上却沉稳的很,反倒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似才稍稍舒服一些。
“你那么在意他,为什么不主动些?何必在这里胡乱猜测。”
“哎呀,我就是怕,怕,自己是一厢情愿。”最后几个字的声音极,差点听不清楚。
“他那种人,很少人会喜欢吧?嘴巴硬的像石头一样,成都板着张脸,起话来也是冷冷的。”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据我所知,喜欢他的人可多了。”向尧的精神头完全上来了,演话剧似地瞪大着双眼,“就你后面那个,杨树,晓得吧,就没少给他抛过媚眼。”
她突然觉得有些得意,因为他的受欢迎,似乎自己的身价也跟着涨了,故意打了个呵欠,用手遮住了笑意。
“你是他师父,他现在脱离了差生队伍,心里肯定特感激你,要不你帮我去探探口风?”
她忽然装起傻来:“怎么?”
“嗯,你就侧面问问看,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你问问他对我印象怎么样也校”
“好吧,找机会,我问下吧!”
“那你一定记得啊!拜托了,拜托了。”向尧双手合十,兔子一样在她身边蹦跳着,像刚从父母那获了一件新棉袄的孩子。
她望着向尧,心情复杂,既希望她心愿得偿,又觉着是舍不得的一部分,稍一拉扯开,就有撕裂的痛。什么时候,他竟已悄然融为她的一部分,她也不知道。
晚自习时,她趴在桌上翻书,全无心思,抽出笔记本画起画来。
没一会儿,教室门开了,罗御风喘着大气,迈了进来。屁股刚着板凳,赶忙摸出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大口咽着。
她一眼都不看他,把本子挪到桌角,侧过身涂鸦着。他瞥了她一眼,摸不着头脑,从棉衣的内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往桌子下面绕过她的手臂,递到她眼前。
她不得不正视他:“干嘛呢?”
“提前庆祝了。”他笑着露出整齐的上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