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愈后,斯嘉丽不再喜欢参加舞会或者茶话会,一听说要和郡里的孩子们一起出去闲逛就惊恐的拒绝(话还说不利落呢不敢见人)。总是呆在家里看书或者做一些奇怪的事,比如用羊皮纸包着一大叠报纸挖坑埋了,过半个月又挖出来。圈了一小块土地,拿着小铲子东挖挖西弄弄的种些虞美人和咖啡。还让黑奴摘了好多同一种颜色的花瓣捣碎了用花汁染棉布(最后染出了发乌的紫色)。虽然之前的斯嘉丽有些太过虚荣,总是不肯按照一个淑女的准则要求自己,奥哈拉夫人为此操碎了心,但是斯嘉丽真的完全转性变成家里蹲,奥哈拉夫人又怕女儿是出了什么心理问题。 这就很尴尬了,韩丽不愿见人是因为口语交流不过关,奥哈拉夫人又吞吞吐吐的没法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总不能缺心眼的对自己的大女儿说:“我觉得你丫好像是心理有病,抑郁症和自闭症你选一个呗?” 于是母女的交流进行到“你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之后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如此几次之后,奥哈拉夫人没再来尬聊。至于她脑补了什么韩丽就不知道了。总之后来的日子就这么不尴不尬的混过来了,直到1861年4月份的那一天。 韩丽把几块木板放进土洞里支撑,然后是防水的油毡,谨慎的把洞里四壁都糊上。 韩丽好像土拨鼠一样伸长了白皙的脖子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后快步走到门廊前,从门廊的木地板下面拽出来刚漆好桐油还散发着香味的铜钉箱子,里面装了两罐蜂蜜(自己偷自己家东西也是没谁了),一磅还没有开封的咖啡豆(同奥哈拉先生一起去亚特兰大买东西的时候用零用钱买的),一只烟熏保存的獾(奥哈拉先生狩猎所得),羊皮纸包装的萝卜籽菜籽。还有一包报纸,里面是斯嘉丽的全部财产:3块钱(这时候钱的购买力还是相当惊人的,3块钱是一笔巨款了。原主斯嘉丽存下的)。 箱子不算太大,韩丽尽量轻手轻脚的把箱子塞进洞里,糊上油毡,铺上作为缓冲的干草梗,然后用木板盖好,刚刚刨出来的湿润的泥土被回填封好洞口,铺好一开始就小心翼翼掀开的草皮。就算是仔细看也没什么不妥的。挖出来的红色的泥土扬到车道上就妥了。 韩丽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看了看正午的太阳,也许在别人眼里这阳光太刺眼,但是在她眼里,灿烂的阳光好像遮着一层阴霾。时间太紧迫而事情又太多,不管怎么准备都觉得还做的不够。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而韩丽只从历史书或者影视作品里“观看过战争”。真正要去经历一次还是挺可怕的,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好心理建设。 韩丽回到楼上泡在准备好的热水里,一旁的黑女孩把刚刚她穿过的衣服和木底鞋包裹好准备拿去洗。 韩丽手脚利索的洗着战斗澡,在氤氲的水汽中黑女奴海薇又在斯嘉丽小姐脸上看到了焦急的神色。她搞不明白这个本该无忧无虑的白人少女到底在烦恼什么。 韩丽烦恼的事情多了,比如这算是穿越还是神经分裂?比如地下室的那个自己怎么样了?会不会被这个说英语的白人少女占了?那她可吃大亏了,那个黑皮平胸的身体换这前凸后翘的简直赚大发了。 还有韩丽的亲人。很小的时候韩丽的父母就离婚了,那时候离婚还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反正从小到大没少被人在背后说韩丽是离异家庭的孩子——伴随着同情的或者鄙视的眼神。随着父母各自再婚,韩丽变成了谁也不想要的拖油瓶,姥姥和奶奶不是不想管她,实在是韩丽父母那辈通常都有三四五六个不等的亲兄弟姐妹,一大家子总是撕扯着谁占的多了谁得了便宜,韩丽就被推来推去没人要了。反正也没饿死。姥姥会偷偷塞煮鸡蛋给她吃,爷爷会在她的课本里夹几张毛票。穿着表哥堂姐剩下的衣服就这么慢慢的长大了。大学学费是韩丽卷着铺盖住在父母两家的楼道里舔着脸赖出来的。最想念的是姥姥,可是姥姥和舅舅住在一起之后就不让韩丽上门去看望了。 韩丽的烦恼悲伤没有持续多久,在海薇收拾浴室的时候,黑嬷嬷上来通知,塔尔顿家的双胞胎来拜访了。 韩丽在嬷嬷的帮助下系紧束腰,不情不愿的把自己塞进绿色花布长裙里,坐在梳妆凳上任由嬷嬷把湿漉漉的卷发编整齐。有种宅女不愿意见人的痛苦心情。 坐在自家院子的游廊里,手边是嬷嬷安排女奴送来的一托盘茶点。被两个身高一米九+的活力四射的大男孩围绕着,听着他们如何戏弄老师不学无术的被第四所大学赶出来的光辉事迹。这两个碧眼帅哥身高腿长有肌肉,韩丽满意的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宅女不愿意见人的痛苦心情已经完全没有了,现在只有一个腐女惬意的感受带着泥土和花香气味的春风吹过无下限脑洞。 “既然事情都是你们干的,为什么汤姆和博伊德也回来了?”韩丽就着他们的话题提问。 “我们兄弟同进同出嘛,他们是自愿退学的。” “可是博伊德不是很喜欢读书吗?” “他可以到费耶特维尔的帕马利法官那里去学法律,”布伦特漫不经心的说,“再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会念完这个学期的。” “为什么?” “因为战争啊,战争随时可能爆发,烽火四起的时候学校也会停课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等到战争开始之后再回来啊,这样也不用躲塔尔顿夫人了。” “可是我们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啊,而且,在学校干等着有什么意思。” “恩恩,那在家里被亲妈吓得到处游荡很有意思了。” “也不能这么说,等过了明天的野餐会,妈妈就会忘了这回事了。” “为什么?” “这是一个秘密!” “哦~?” “我们可以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同我跳第一支华尔兹,跟斯图跳最后一支。还得同我们一起吃晚饭。我们再坐在楼梯平台上,就像上次舞会那样。再让吉茜嬷嬷给我们算命。” “算命?算了吧。”韩丽脑子里诡异的出现了举着“神算子”幌子的山羊胡老头。 “你不喜欢吉茜嬷嬷?那就不算命,和我们跳所有的华尔兹舞曲,还有一起晚饭。” “那要看你们的秘密值不值这个价了,要是思礼要同梅兰妮订婚的事就不要提了。”赫蒂早就说过了,貌似塔尔顿夫人还在为把这事搅黄了进行着不懈的努力。 “你怎么知道?!”双胞胎神同步表达震惊。 “这有什么好保密的,威尔克斯家总是近亲联姻的,不是思礼就是霍妮。而能让塔尔顿太太把你们忘记的事情肯定是塔尔顿家其他孩子的事了,整个郡里都知道塔尔顿太太很想嫁一个女儿到威尔克斯家,这不是很明显吗?” “噢,那你还是会跟我们跳华尔兹吧?” “不一定,也许明天我不想跳舞。” “你?不想跳舞?哈哈哈!”双胞胎神同步的大笑了起来。 韩丽无话可说,宅女有身体不协调不喜欢跳舞的设定。 跳过这个话题(双胞胎都假装斯嘉丽已经答应他们了),他们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很快夕阳西下,河那边高大的森林隐隐现出黑魆魆的轮廓。家燕在院子里冲来冲去,有顾家的鸡鸭已经踱着方步大摇大摆的从田野里归来了。 双胞胎明示暗示了几次要留下吃晚饭的意思,但是英语没达标的韩丽却完全没有get到。作为体面的绅士,再赖着不走就有点失礼了,于是他们礼貌的告辞,像来的时候一样骑着两匹马又带着两匹被黑奴牵着的马还有四条猎狗,一大群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作别了养眼帅哥,韩丽坐在廊前抱着一本厚厚的《美国英语词典》(N.韦伯斯特著)发愁。韩丽没看过小说,就看过克拉克.盖博和费雯丽主演的那版乱世佳人,但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就记得电影里衣服真美,斯嘉丽的女儿骑马死掉了。摔书!这有什么用! 威尔克斯家的烤肉宴提前一个月就通知了四邻,韩丽隐隐约约觉得应该是电影开篇的那个。直到双胞胎到访才回忆起更多的细节。比如斯嘉丽喜欢的那个好像是叫艾思礼的好像就是烤肉宴上的一位,烤肉宴那天告白来着。然后好像斯嘉丽就穿婚纱了?中间发生了什么完全回忆不起来。后来好像还穿了一段时间的黑色衣服——家里谁死了?词典捡起来,再摔一遍! 再摔几遍词典也想不起更多细节了,韩丽抓起奥哈拉先生的报纸准备做阅读理解。 原版的斯嘉丽有几位家庭老师启蒙,主讲的内容是圣经和玫瑰经,附带着一些基础数学。曾在附近的费耶特维尔女子学校念过两年书,貌似也没学了什么的东西,韩丽很庆幸斯嘉丽的这个设定,她的英语水平只勉强达到日常交谈的最低标准,好多词汇还要联系上下文猜意思,更别说这个年代写在纸上的花体字诗歌,那是差着几个星际的境界才能理解运用的高深课程。幸亏斯嘉丽用不到这些。 奥哈拉家有个小图书室,收藏了些诗集(看不懂,理解不来)和小说(大多数不让韩丽看,貌似有少儿不宜内容),最多的是圣经和玫瑰经(人手一部),其中的一部分韩丽已经能背过了。实时的消息就要看奥哈拉先生的报纸去了解了。手捧一本《美国英语词典》每天都在做阅读理解。 可是这个词典——当韩丽想查一个词的意思的时候……里面的注解是更多的不认识的词……当韩丽费力的去查那些词的时候……是更多的不认识的词……这么多词汇的意思猜都猜不出来!韩丽觉得肯定是选错词典了!尼加拉瓜瀑布泪。 韩丽最近唯一能够看懂并且做出回应的,竟然是求婚的情书!从亚特兰大到凡尔纳,许多认识不认识的家族或者年轻男子都在向斯嘉丽写求婚书!要不是奥哈拉先生执意将三个女儿都嫁给附近的人家,恐怕韩丽还没穿来斯嘉丽就已经出嫁了。 这时代的女人们所接受的教育,或者说最渊博的知识是怎么做一个庄重,温顺和没有主见的人。 简直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美洲版!至于男人,在和一些男士交谈后,确定他们懂得也不比女人多,最多关一心下政治,但是他们谈论的都是北方佬有多么的野蛮和落后(你们确定说的不是自己吗?)。韩丽想起初中读过的一个英语趣闻,说中世纪的大部分人一生得到的信息只有一份太阳报的内容,从信息爆炸时代过来的人见识了这里的人的孤陋寡闻之后相信这件事了。 时事的消息来源于奥哈拉先生(实在没办法称其为爸爸,幸亏在这里韩丽叫他奥哈拉先生也行,恩,就当他是收养自己的外国大爷好了,借住在别人家是韩丽最擅长的事了)在晚餐时的自言自语,最近说的最多的是关于一个叫萨姆特要塞的消息。韩丽对南北战争的印象还不如乱世佳人电影的印象深刻,就记得南方输了,废奴了,但是好像黑人为得到平等的社会地位又奋斗了很多年来着。电影里出现战争的起始日期了吗?韩丽完全不记得了。韩丽二战的历史记得比较清楚来着……斯嘉丽能活到二战吗?一战都悬!好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