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中,为首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城。大路并非不宽,这行人往旁边走也可,但一眼认出郎湛后,李城前几日所受的屈辱瞬间涌上心头,脸色铁青地奔到了两人跟前,二话不说就冲郎湛挥起了拳头。 郎湛只觉眼前一晃,一道娇小的身影就掠了过去,他一惊,当即伸臂,于是阮璎凭着一股冲动才跺了一脚李城的腿,就被他扯到了怀里。 而后一道凄厉的喊叫从李城嘴里发了出来,生生吓了众人一跳,只见他一个大男人愣是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抱起自己的左腿就是一阵悲痛欲绝的哭嚎,可谓颜面尽失。 随行的李家奴仆更是目瞪口呆,不……不至于吧,人家姑娘就跺了你一脚,就算使了劲儿,可这姑娘瞧着娇滴滴的,根本没什么力气吧,少爷你这哭爹又喊娘的,太丢人了吧。 过路的行人也不由吃惊地驻足,只觉李城不要脸至极,即便是耍赖也要分对象啊,人家一个姑娘能有多大劲儿! 李城哪里还顾得上鄙视他的众人,眼角飙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如此模样若不是真疼,那做戏的功夫真是无人能及了。 郎湛思付着,脑中忽地冒出一个念头,垂眸去瞧阮璎,阮璎正乖乖地窝在怀中,一时间这个念头就被心头的柔软遮过去了,他抬眼同李家人说了声,“再不送他去医馆,这腿就要废了。” 李家人一听,速速抬起李城离开了,一旁的看众瞥过来,不免多瞧了几眼阮璎,正暗暗惊叹她的模样,忽觉身上似利剑穿来,一错眼正对上郎湛的眸子,顿时遍体生寒,当即逃之夭夭了。 阮璎被郎湛禁锢着,想挣脱又挣脱不开,不由从怀中抬头,清亮的眼神望着郎湛,瞧得郎湛手痒,十分想抚一抚她的发,好在理智阻止了他,他不舍地将阮璎松开,“你将才只踹了他一脚?” “嗯。”阮璎轻声答了,低垂的视线乱瞄,若是郎湛瞧见,便会发觉她有事没说,可郎湛分心了,适才即便没有阮璎,李城那拳头也砸不住他,他动手,只会比阮璎踹那一脚更厉害,他只是欢喜阮璎知晓护着他了。 阮璎实则也有些懵,但那一刻她想的是竟然敢对殿下不敬,莫大的勇气推着她做出了这个举动,如今想来确实很突兀。 一时间,两个人一个暗自欢喜,一个默默后悔,都未再说话。昏色从天边蔓延,夜又要来了,空气清凉起来,过了一会儿,郎湛开口打破了沉默,“饿不饿?” 这确实是个好话题。 阮璎:“嗯。” 两人间的氛围略怪,直到郎湛领她吃过晚饭,阮璎都觉着周身无形中冒着那种蜜糖似的气味,扑到鼻子里甜得很。 阮璎动动鼻子,偷偷闻了下自己,发现自己身上没有甜味,那就是殿下身上的了。 她默默去瞅郎湛,郎湛无所察觉,步子稳得很,她便不好提。 郎湛又领着她回到了姻缘桥,不久前还人迹寥寥的姻缘桥已热闹起来,阮璎诧异,这才想起以往在京中,听闻明州有姻缘桥,每逢盛夏季节,夜里还有花市,说是花市实则是有情人的相会之处,不然也不会叫姻缘桥,莫不是正赶着这几日? 阮璎说与郎湛听,郎湛并非一无所知,可还是配合道:“应是赶上了。” 阮璎兴致盎然。 此时,熙熙攘攘,人声喧嚣,两人往灯火通明处去,郎湛恐阮璎与他走散了,欲牵起她的手,阮璎忆起白日里那烫人的手心,迟疑了一下,郎湛只好抬起自己的衣袖,“抓着。” 阮璎抓了上去,紧紧地跟在郎湛身边,见众人俱往湖边去,正疑惑间耳边有声音传来,“听说今日春宵院的牡丹姑娘会在画舫现身。”周围人很快兴奋起来,阮璎心道牡丹姑娘定是个难得的美人。 姻缘桥下有湖,湖边绿柳成荫,人头攒动,阮璎踮起脚尖往那边瞅,哪料连片柳叶子都没瞧到,她丧气地垂下头,郎湛觉出她的意图,随着人群往湖边去,“我们去瞧瞧。” 阮璎眼里含笑地望了望她,郎湛唇角也不由一弯。 湖中果然有一画舫,四周挂有明灯,美人若隐若现,莫说年轻男子了,就连许多年轻姑娘都望眼欲穿,阮璎也想瞧一瞧,可前头人太多,她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过了会儿,人群中忽地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惊呼声此起彼伏,“快瞧,牡丹姑娘出来了!”自然其中也有刻薄语,“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个卖笑的!” 阮璎这才知晓,春宵院就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和京里那些春楼一样。 正想着,腰上忽地有了异样的触觉,郎湛突然道:“人多,靠近一点。”长臂将她揽了过去。 他说得是实话,自己站着,指不定就被谁撞倒了,阮璎便老实地靠着他,目光仍想穿过人群瞧一瞧花魁。 “这么想看?”郎湛低头这么问,见阮璎下意识地点了点,又想摇头否认,当即脱口而出,“坦诚点未尝不可。”语罢,又分外后悔,想说些什么证明自己只是最快,并无其他意思,就听阮璎轻轻道了一声是,他只好选择另一种方式弥补自己的失误,“为夫抱你起来看,可行?” 一个抱字在阮璎脑子里转了许久,她方明白过来,自然连连摇头,这怎么行?殿下怎能抱她呢! 郎湛也知这样唐突了,但私心作祟,他十分坚持这个建议,“那夫人要如何看?” 阮璎啊了一声,没了言语,前方人挤人,冲不过去的,好像只有这样一个办法了,但这实在是难为情。 阮璎为难,又一想索性不看了,宫里又不缺美人,牡丹姑娘未必美得过宫里各位娘娘吧,她就凑过去道了声,“那我不瞧了。” 郎湛:“……” 郎湛没料到这个,怔了一下后揽紧了她,抬头望湖边去,他身量高,视线轻而易举地越过了众人,过了会儿,他突然道:“这个姑娘……”一顿,不说了。 能引起殿下注意的绝非一般人,阮璎又努力踮了踮脚尖,入眼还是乌压压的人头,她只好好奇地问,“这个姑娘怎么了?” “这个姑娘……”郎湛慢吞吞地道了一声,又不说了,阮璎催促,“怎么了?”他低下头,“不好说。” 不好说! 在什么情况下能让殿下用这三个字评价一个姑娘? 阮璎抓心挠肺地想,好想瞧一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