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这么一想,不禁悲从中来,“殿下来得正好,民女想恳求殿下帮民女一个忙。” 郎湛甚是平静:“你说。” “还请殿下帮民女传几句话给姑姑。”思及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阮璎的眼圈微微一哄,不知自己死后姑姑该多伤心? 她这边情真意切凄凄惨惨,郎湛却好似分毫不动容,“你为何不自己同她说?” 阮璎的悲戚当即一顿,“姑姑尚未回宫,而我即将……” “宜妃娘娘回宫了。”郎湛的语气与他的表情很不对称,他的语气有着藏不住的揶揄,表情却十分端正,像是端着架子看笑话,忍住了表情,没忍住语气。 阮璎一怔,姑姑回来了? “她在哪儿?她可知道我要死了?”她全然忘了对郎湛的恐惧,禁不住跑到他的面前,扬起了小脸。 郎湛挑了挑眉:“谁告诉你你要死了?” 阮璎僵硬地指了指那满桌子的菜,意思不言而喻,不是断头饭的话,伙食会这么好? 见状,郎湛像是被戳到了什么不能提的秘密,掩唇咳了一声,不欲多言,“总之你不会死,宜妃娘娘在长乐宫等你,你随孤来。” 阮璎一听大喜,那模样跟多赚了一条命似的,立马就脚步轻快地跟着郎湛出了天牢。 回了宫中,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见到郎湛都伏地跪拜,眼瞧着郎湛都走远许久了还不敢起身,这就显得跟在郎湛身后的阮璎非常英勇。 阮璎偷偷窥了一眼郎湛,尊贵的太子殿下身姿如松,步履不缓不急,如刀斧神功雕刻的侧脸俊到了极点。 阮璎正暗搓搓瞧着,郎湛突地侧了下头,一双眸子幽暗如深渊,怪不得宫里人惧怕他,这双眼看人就像看死尸一样,里面蛰伏着寒意。 阮璎心有余悸,再不乱瞄,安安静静地到了长乐宫。 进了正殿,阮璎见过郑皇后,又见了宜妃,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自己无事,姑姑也平安归来了。 宜妃是个哑巴,天生不能说话,只能握着她的手红了眼圈,想必是为她受了委屈伤心,她安抚地拍了拍宜妃的后背,“姑姑,我没事,你瞧,我好好的。”松开宜妃的手转了个圈,宜妃扫视一遍,见她确然无恙,脸颊上才露出一个笑。 郑皇后让宜妃与阮璎落座,阮璎谢辞了,扶着宜妃坐下,恭谨地听郑皇后与宜妃聊天。没过一会儿,她就感觉到有道不满的视线胶在自己身上。她蹙了下眉,凭着感觉往视线来源瞧去,却只见郎湛端坐在棋盘边上抿茶,丰神俊朗,八风不动。 奇了怪了。 阮璎收回视线,暗暗思付,又过了会儿,那道视线又回来了,黏人得紧,可也像温暖的光照着自己。 阮璎没忍住,又转过头去瞧,还是只有太子殿下,他垂眸把玩着棋子,像是没注意到这边的三人。 阮璎呼了口气,当自己在牢里一夜受了惊吓,脑子出了错觉,索性不去在意这件事,恰好此时郑皇后说到了瑜妃流产之事,“没本事保住孩子便罢了,竟还诬陷阿璎骗他,自己找死,就怨不得别人了。”他应该指的是永旸帝。 阮璎喜欢听郑皇后说话,听着心中畅快,只是瑜妃竟死了?她着实惊了下,琢磨着等回了钟粹宫,好好问姑姑今日上午发生了什么。 “哎,湛儿今日无事?竟在本宫这里坐了这么久。”郑皇后话题转得非常之快,一时间阮璎与宜妃都望向了郎湛,郎湛颔了颔首,也没说离开的话。 忽然,宜妃轻轻拍了拍阮璎的手,指了指桌上的棋盘,郑皇后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就让阿璎陪湛儿下几盘棋解解闷。”又与宜妃聊了起来。 阮璎没拒绝的余地,硬着头皮到了桌边,听郎湛道:“坐。”她将坐下,郎湛又问:“你执白子还是黑子?”她胡乱答了一个:“白。” 郎湛不置可否,她便捏起了白子。她自幼跟随宜妃学下棋,棋艺着实不错,但郎湛显然更胜一筹,每每在她快赢时杀她个片甲不留。就像在逗她一样,先给她希望,再在她得意时灭之。 阮璎又羞又愤,耳垂红得能滴血,实在想骂郎湛一句,但一想到自己今日能出牢郎湛也出了力,这股火气又消了下去,眼里漏着笑地赞了一声,“殿下好棋艺!” 从下棋开始,郎湛的视线只有落子时才往棋盘上瞟一眼,大多时候都在空中飘飘忽忽,如羽毛般触到对面又弹开,这会儿一触及阮璎的笑,又逃得无影无踪。 见郎湛未有回应,阮璎也被激出了好胜心,有心再来一盘,郎湛却突然扔了棋子,“今日到此为止吧。”起身甩袖走了。 郑皇后与宜妃不约而同地望过来,阮璎干干地扯嘴一笑,“殿下有急事。”心道看来这位太子爷的性子还真如永旸帝一样阴晴不定,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日后还是躲着点吧! 阮璎抱着这个想法同宜妃回了钟粹宫,宜妃对郎湛突然离去的身影还怀有芥蒂,用过晚膳就拉着阮璎进了寝殿。 寝殿备有纸墨笔砚,宜妃用纸笔与阮璎交流,“阿璎,今日是太子殿下救了你,你在牢里怕是不知,是殿下令庆延宫的宫女翻供,道出瑜妃诬陷你的事实,陛下才放你出来,又将瑜妃关进了尸房。” 尸房是永旸帝放尸体的地方,但凡进去能活着出来的就只有郎湛一个,其余都变成了万千尸体中的一员。 阮璎听罢打了个寒颤,今日若无郎湛,她怕也和瑜妃一样,成为一具干尸了。她也不是没良心之人,当即就十分后悔白日对郎湛的腹诽,俗话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别提救命之恩了,她更得报答。 “姑姑,我晓得了,日后殿下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竭尽全力相助。”说完面上又笑了一下,心道殿下帮了我不假,可若不是姑姑与郑皇后关系不错,有机会委托他照看我,这事怕也不会成,她不由上前抱了抱宜妃,“还是姑姑最疼我。” 这句话她经常说,宜妃听了也没往别处想,回抱了她一下,便觉着乏了,阮璎不敢耽搁她休息,侍奉她上床休息了。 出了寝殿,阮璎回自己房里休息,她这个人有个毛病,别人帮了她,她总觉着占了别人便宜一样,老想着还回去。 只是郎湛是太子爷,什么都不缺,她根本没有报答恩情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