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熹并非嫌弃旁人的药膏,虽说她被人用顽石暗算,但她既没头晕也没眼花,自然不会对几个下人拿乔。
当时她还跟在长随身侧沉思,最后还是决定暂时返回,向贾风坦诚一些要紧事的时候,结果她一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额头就中了彩。
似乎有人就等着往她后脑勺使坏,只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
她盯着不远处那个随时躲窜的人,心下已经有了计量。以那人的灵便身手,想要甩掉后面的她分明是轻松得很。
她悠悠提步,眸若点漆的同时,那人也回头正盯着她。
事实上,在女孩子被府医带去看伤的时候,这个小厮打扮的人,就已经偷偷在外头晃了好半天了。
此刻,就见女孩子单手扶着扎了布条子的额头,绷着脸儿朝这边走来,心情明显差极了,望着他的时候,满眼戾气更似要打人。
很自然地,这人更加颤颤巍巍,转过头就跑了。
黄昏时分,高积云层层堆栈,拖泥带水地朝红霞施压。
深深的庭院,因为久积未扫,车轮碾压出的痕迹仍然尚且残存。
应那人所盼,她后脚跟进了一间地处僻静的仓舍。
仓舍里面光线昏暗,一点点萧索的气味若有若无地萦绕开来。
听闻兽金碳作为用来御供的柴炭,燃烧起来一点烟味也没有,还颇有松枝清气。然而就在她思毕欲将撤离的下一刻,满屋子的诡秘在嚣张迸发的火光中原形毕露。
宋知熹食指轻巧地点了一下太阳穴,状似恍然,神情却没有半分意外。她不曾忘记,他看见她追上来的时候,紧张的眼神里迅速划过的一道兴奋的芒。
“孙漕的引子,设在这儿啊……”她喃喃。
方才的人显然有意将这把火嫁祸给她,好将这作为放火之人“畏罪”而消灭罪证的现场。
不巧,她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足以倒打一耙。
不过,屋外的落锁声却不对劲起来。她撞门未果,心里连连叫糟。
既然是要栽赃,可是有哪个放火的,会把自己反锁屋里,连自己也一块烧死的?
她的指尖蜷了蜷,手心也跟着攥了一把汗:那万一,就这么简单,仅仅是想……
烧死人,嗯?
一把火既能把走私贡品挑到明面上,又附送一桩人命,这外焦里嫩地添了一桩尸案,正是可以借她御史爹的暴怒,造势将荣升逼到众矢之啊!
她将背后的人连名带姓在牙关里恨恨咬了一遍,感叹这人可真会为自己添一把好手啊。
炽热的气流让整个房间升温起来,她收回敲打的拳头,背过身子靠在门上,仰观那碳火,好似又凭空浇了油一般,熊熊燃烧起来几近失控。
就如同。
数百年前那场古老又震撼的天火。
火光在她的脸上照出一片杏橘色,泛泛无奇的瞳孔中,几缕不属于原身的清芒渐渐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