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将军”槿同从帘角探头进来,又勾着手招他,压低了嗓音道:“窦二的媳妇林婆子急火火的跑来找你,是姐在家跟老夫人闹起来了。”
窦骁扬俊颜一冷,甩了袍角疾步迈了过去,“媛儿可还是为那事在闹?”
剑眉蹙起,他人已行的老远,脸上骤然沉了好几分,那老太婆是想逼死窦媛么?这京都能与她衬对的少年郎何其多!为何她单单属意那豺狼窟般的慕容国公府?先不那慕容靖宇是何等的狡诈人物,就单他儿子慕容楚瑜亦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泼才废物,听闻他十三岁起就流连那勾栏瓦舍之地,时下已二十有三,却还整日游游荡荡好逸恶劳。
这样的人,他怎会把窦媛许给他?
嘴角凉凉冷笑,窦骁扬云青色的清姿便如行云流水般的消失在了逸风阁
再傅骊骆主仆几人站在廊下笑,沈浣碧前脚就迈进了院子,“这么热的儿,倒不去里间坐着,都巴巴的跑外头来话,难不成是特意来迎我的?”
浅笑着迎了上去,傅骊骆把手上的碧落桃花扇递给沈浣碧,“姐姐快请进屋。”罢又透过勾纱的卷帘门,颦眉去看那静谧的内室,刚刚她一时气恼撇下那男子就走,倒是不知现下他是离开了还是侯在那处,倘或他厚脸皮的还待在她的内廷,这厢请沈浣碧进去,如若贸然撞见着实是不妥。
长翘的眼睫闪了闪,傅骊骆转头对着身后的茹茗吩咐道:“去厨房把那冰镇的红豆莲子凉汤端一碗来给姐姐。”
她故意拔高音量,为的就是以防那男子还在内室逗留。
踌躇了片刻,她方撩帘进去。
一看,那男子早已打身离去。
他走的还真是快啊!
娇颜涌过一丝落寞,傅骊骆便随手引了沈浣碧去云榻上落座,垂眸去看,沈浣碧今日难得着的鲜丽,水蓝色斜襟镶花的滚边薄衫,搭着烟紫的褶子夏裙,衬的她容色倒比旁日出色了好几分,但沈浣碧眉间镀着的一层淡淡郁色显露出了她的不开心,从梨案上琉璃蓝瓶里倒了盏果饮递给沈浣碧,傅骊骆笑着螓首:“姐姐素来喜欢甜酸,你尝尝妹妹制的这梅子酒合不合你胃口。”起来这梅子酒,倒是特意为那窦骁扬制的,可他总是惹自己不快,所以她也懒的给他。
倒不如给沈浣碧喝个高兴。
“兮妹妹你听闻了么?那媛儿妹妹时下便定亲了。”沈浣碧伸手接过傅骊骆递上的杯盏,抿了一口,皱起柳眉忿忿道:“也不知那大将军府的老夫人是怎么想的,竟把媛儿妹妹许给了那腌臜泼才!”
“许给了谁?”傅骊骆惊了一瞬,半晌才回过神。
“慕容楚瑜那个登徒子。”沈浣碧挑了眼角,一张俏脸气鼓鼓的,拢手端起杯盏里的果饮仰头全喝了个尽,顺了顺心里的闷气,沈浣碧又愤然道:“我常常和哥哥不要跟那慕容楚瑜走的太近,他瞧着就不是个好人,我哥哥倒嫌我女孩家家的不该管他们男子的事儿,你气人不气人!那泼才上次打你主意没成,这会子又巴上媛儿妹妹了。”
起那慕容楚瑜,沈浣碧就眼中冒火。
她温润如玉的哥哥古涧博因林仙莹的死变得日渐消沉,什么诗会雅集一概抛之脑后,倒是在慕容楚瑜的撺掇下,开始整日出入那勾栏瓦舍,好好的如玉般的一个人,竟这么让色和酒侵淫消磨了意志。
沈浣碧愤概的用手去捶香案。
“慕容楚瑜想娶媛儿,只怕是做梦。”傅骊骆陡然站起来,欺霜晒雪的颜顿时阴沉了下来,瞬了瞬,又怕自己这般激愤举措被旁人疑惑,她忙的又坐下身去,素手揪紧衣角,忍住心中的忿意,她又冷声道:“窦媛妹妹是窦大将军的妹妹,窦大将军混迹于朝堂数载,那慕容楚瑜是何品性,窦将军自是动若神明,想必他不会坐视不管让自己的妹妹入那狼穴虎窝的。”
冷凝着双眸,傅骊骆端坐在玫瑰宫椅上,只那一颗心惊忿的扑腾直跳,种种疑惑在她心里翻来涌去,她想不到那将军府的老夫人为何这般对窦媛,纵算不是亲生的孙女,但到底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她真的能眼睁睁看着窦媛下油锅里煎么?还有那窦骁扬,果真是狐狸一般的男子,一刻钟前他们还面对面了好些话,可他竟提都没提半句窦媛的亲事。
他,果真要同他外祖母合谋把媛儿送进那虎狼窝么?
几十里外的和恭永巷。
大将军府。
北院上房冰凉舒爽,但侯在里头伺候的婆子丫鬟却个个垂头耷脑,额上冒汗,老太太窦氏穿着寻常锦衣慵懒的靠在软榻上,冷眉暗沉间便掀翻了一桌子的果盘茶碗,“哭!让她哭!如今这个家里还是我这老婆子了算,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没有商量的余地。”
让她一介孤女嫁进那慕容国公府算是抬举她了,给脸不要就别怪她老婆子心狠手辣了,届时扫了她出门,有她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