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的是苏景宸,他从坐榻上站起来,挺直了身形,还是忍不住咳了几声,只是神色与之前全然判若两人,一点也不慌乱畏惧。
他道:“是我,是我找林公公,让他在打乱牌子时做了手脚,好让我抽郑”
景宁和皇太后都十分不解,她问,“为什么?”
苏景宸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道:“请皇姐饶了林公公,要怪罪就怪罪我吧。”
景宁看了看他,认真打量这个从未注意过的二弟,仿佛从不认识他一般。她停顿了下,还是扬了扬手,示意林公公与其他人都退下。
“现在可以了吧?景宸你此举为何?”
苏景宸从袖口掏出那块已经被他焐热的铜牌,手指一点也不抖,稳稳当当地交到景宁面前:“就是为了这一个和字,两国之和,南晋皇室之和。”
皇太后急道:“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景宸啊景宸你真是糊涂,你自患病,身体羸弱,你们几个里祖母最不放心你去,你还偏偏要去?你们父皇那会儿,都是兄弟几人互相推诿谁都不肯去,怎么到了你们,你们还抢着去?景胤这样,景懿这样,结果你也这样!”
他听着太后的话,却对景宁笑了下,道:“这是好事不是吗?皇姐,弟弟们都会担责任了,不会见事就逃让你一个人受累了。”
景宁看着他苍白脸色上这朗朗一笑,心中突然一痛。
他转身跪下,向太后磕了三个头:“皇祖母,景宸不孝,惹您生气了,请皇祖母宽宥,请皇祖母成全。”
景宁坚决地摇头:“不行,皇祖母,得重新选,谁也不能擅作主张。”
“不必了,皇姐,就让我去吧。”苏景宸一心坚持。
景宁激动起来:“景宸你不要犯傻了,这样不公平。”
苏景宸也不再平静,直接抢道:“南晋不需要公平,只需要一个能带来太平的质子!”
“我们没有理由让你牺牲……”
“有理由!”
“什么理由?”
“因为我要死了!”
他一语抛出,景宁愣怔无声,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景宸你什么?你不要胡话。”
苏景宸艰难地顺顺气,稳住心绪,对太后道:“皇祖母,我没有胡话,是真的,太医前日已确诊,我病情愈重,将不久于人世,他们也都束手无策了,没有什么能救得了我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就让御医为我保密,本想待议和成功,万事平静之时再,谁想刚好北梁那边提出了质子……我想,派谁去都不如派我去,皇兄皇弟们年轻力强,有大好将来,能为南晋做很多事,而我一个将死之人,能为南晋做的事只有这一件了……”
他还是落泪了,伏地磕头时泪珠砸落在地板上,声音却愈加有力:“请皇祖母成全,请皇姐成全!”
……
长安入夜,景宁独自在街头游晃,不是微服出巡,不为什么任务,反而一身无事,难得的闲时。
因为她刚完成了一件大事确定质子人选,与尤一心再次协定,确定了签订议和盟约的日子。
两国议和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好事将成。
可是她并不开心。
她一个人在九回街上走着,漫无目的地闲游,只想看看这人间灯火,这子脚下的万民之状。
长安街头灯火熠熠,处处笙箫,茶楼酒馆中欢声不断,她听着,看着,仿佛自己真的看到了盛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