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话语的内容，也越来越让程若芷觉得心惊肉跳。　　　　“师兄，这人在这里出现实在可疑，要不，直接杀掉吧。宁可错杀一百……”　　　　“不可……你我虽是万冥宗弟子，但好歹也是修的仙道。无事惹上杀孽做甚？”　　　　“呵……杀孽还少吗？被我们兄弟俩杀掉的绊脚石、同门师兄妹们还少吗？不然咱们怎么凭着四灵根修到金丹的？靠仁义吗？”　　　　“不一样。凡人如蝼蚁，但同样受到天道宠爱庇护。修士无缘无故地杀凡人，以后结元婴时，雷劫会加重的。要杀你杀，可别算上我。”　　　　“那凡人怎么睡得这么沉？数里的距离，也没听到我们的说话声？聋子吗？”　　　　程若芷也是困惑，那声音好像不大，如同蚊吶一般，偏偏她听得却像是在耳边一样清晰——而且，怎么听脚步声走了好久，还没走过来？　　　　“凡人的耳力很差的。我们声音这么小，又有数里的距离，根本听不到的。”　　　　程若芷：……那我是怎么听到的……而且，怎么一觉醒来，感觉听力好了太多？　　　　风吹着枯草的声音，虫啮的细微声音，簌簌的树枝落积雪的声音……吵得她有些思绪混乱。　　　　“要不还是杀掉吧？我正窝着火呢！虽说我本来就没指望能挤到空间裂缝里，可是小师妹竟然挤进去了！该死的%￥&%￥……”　　　　“本来就是各凭本事。小师妹长得美，与那炎崮宗的元婴老怪眉来眼去，自然是将她一起带上了！”　　　　“&#&%……日他仙人板板，可恨老子不是个女儿身。这凡人是个女的，杀掉出出气！”　　　　“我说了，要杀随便你，不要算上我！”　　　　脚步声更近了。　　　　程若芷心中慌乱一片。怎么办怎么办？　　　　努力保持着镇静沉睡的状态，思绪却是转动地飞快。　　　　两个金丹修士……她的系统币只剩下1千多，根本买不起任何系统商城里的东西。　　　　何况系统商城里，根本不怎么卖武器……　　　　可是硬抗？她的傀儡身子，能够抗住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算了！这里是潜云宗的势力范围。他们宗门昨天倒霉催的，一个元婴老祖也没抢得上去空间裂缝，现在说起来，倒是整个水云界实力最强、元婴修士最多的了！”　　　　“走了走了。浪费这时间做甚，师妹走了，还不赶紧回宗门里抢师妹的资源？”　　　　说着，脚步声又越来越远了。　　　　程若芷心里长吁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敢显示半分。　　　　不知为何，今日醒来后，她的五感也敏锐了很多。　　　　虽说那两个万冥宗的金丹修士说是要走，脚步声也渐渐消失了——可是，她就是有一种感觉，这两人，还在暗处窥探着她。　　　　原因很快就揭晓了。　　　　她查看了下系统后台，有好几条系统提示，是昨晚发给她的。　　　　【系统提示：今日粉丝值累计达421240，目前积分负债已还清，开启积分升级模式。】　　　　【系统提示：今日粉丝值累计达421740，目前粉丝值累计达500，修为提升至炼气一层。体内灵气不足，请尽快补充灵气。】　　　　【系统提示：直播置顶时间仅剩下10分钟。】　　　　【系统提示：今日粉丝值累计达422240，目前粉丝值累计达1000，修为提升至炼气四层。体内灵气不足，请尽快补充灵气。】　　　　【系统提示：直播置顶时间仅剩下5分钟。】　　　　【系统提示：今日粉丝值累计达423240，目前粉丝值累计达2000，修为提升至炼气七层。体内灵气不足，请尽快补充灵气。】　　　　【系统提示：直播置顶已结束。】　　　　她看了下，直播置顶结束前后，又多了400多粉丝值，所以她现在的修为大概是炼气七层，不到炼气八层的样子。　　　　而粉丝值的增长主要是在前半个小时——后面她实在撑不住，竟然半昏睡过去了，和观众没有任何互动……　　　　程若芷：好可惜……早知道直播置顶卡效果这么好，就应该挑个黄道吉日一边做菜吸粉、一边晒锅了……　　　　冬日暖阳，渐渐照亮程若芷的面庞，即使闭着眼也仍觉得有些刺眼。显然，无法再继续装睡下去了。　　　　她佯装着刚醒，伸了个懒腰。　　　　将她的本体锅倒扣在馄饨挑子的案板上，收拾好，便晃晃悠悠地背起馄饨挑子往山下走去。　　　　走了数里路，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仍旧如影随形。　　　　程若芷猜想，可能是她现在的修为达到了炼气期，所以让对方起了疑——但又无半点灵气波动，仍旧像个凡人，所以便放过了她。　　　　但到底，还是不放心，所以一直跟着她。　　　　又走了几里的山路。白茫茫覆满积雪的山庄，从山上看去，若隐若现。　　　　程若芷有心前去王大娘家。想必看她进了凡人居所，那两人自是会认为她是凡人无虞了。　　　　然而，晃悠悠地快走到村落的时候，程若芷突然改了主意，决定直接取道启山镇。　　　　万一那两位万冥宗修士真是杀人不眨眼的……她决不能连累王大娘。　　　　这样想着，快到山村时，她脚下不停，准备绕过去，直接前往启山镇——镇上据说是有护镇法阵的。　　　　谁知，茫茫雪地里，有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脚步极快地向她走了过来。　　　　小脚走路，略蹒跚。　　　　正是她一心要避过的王大娘。　　　　“闺女，你死哪里去了！叫你去县城卖馄饨，你咋地？迷路了？！小时候漫山遍野跑撒欢，什么时候迷过路？你说，野哪里去了！”王大娘说着，还要上前揪住她的耳朵。　　　　程若芷先是一愣，却又立刻反应过来配合道，“就是迷路了咋地。夜里天暗，还不兴我休息会？早些回来有啥好的？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喂猪喂鸡，年都过不好，非要我去卖馄饨……”　　　　说着说着，程若芷心头一松。　　　　被窥探的感觉消失了。　　　　王大娘还在絮叨，“养家糊口不容易。你当老娘我愿意……”　　　　说着，便真的一路揪着她的耳朵，回了王大娘的家。　　　　“别怕，是我。”熟悉的传音声，是周启源。　　　　“是你教王大娘让她去……？”程若芷大惊，“你受伤了！”　　　　“我失败了。”周启源浑身血迹斑斑，窝在角落里，捂着脸，“就差一点点……一点点啊……难道，我真的要去当炉鼎？我真的……真的！不甘心！”　　　　“虎口夺食，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程若芷干巴巴地安慰道，“而且，你都伤这么重了，还想着让王大娘去救我……”　　　　“丫头，你饿不饿？”王大娘走上前来，拉过程若芷到厨房，“让上仙自己待一会吧。”　　　　“我煮了点粥，热了点包子。你吃点吧？”王大娘搬过一只小杌子，让程若芷端着海碗喝粥。　　　　大锅熬煮的白米粥，醇厚香浓，米香浓郁。一口下去，一下子就熨帖了受惊的程若芷。　　　　包子却是差强人意——年前农户人家整笼整笼做好的咸菜肉包，过年期间热热吃即可。面又些硬，馅也不算新鲜。　　　　程若芷却吃得大口，吃着吃着，眼泪不由自主地就下来了——生死全然被陌生人掌控的惊惶、还清负债终于不会在一个月内挂掉的喜悦，以及对未知的忧虑。　　　　吃完一顿饱饭——虽然她服用了中品辟谷丹，并不真的饿，流过泪，心情骤然开朗了起来。　　　　“大娘，借你家厨房一用可好？”程若芷有些不好意思，“还有面。”　　　　【“哎？这个不是修仙变身直播间吗？原来播主是美食直播的？有趣，我看看。”】　　　　【“昨天看了播主一晚上作为一只锅，在那沉睡，现在一只锅要做饭啦？有趣。”】　　　　【“看着播主用铲子铲锅，我有点不忍——本是同源，奈何相残，哈哈哈。”】　　　　【“只有我想知道——这个面为嘛有点发灰吗？”】　　　　【“我也想知道。”】　　　　【“不会是不新鲜了吧？”】　　　　“不是的……”程若芷一边揉面，一边向大家解释，“这是三合面，也就是粗粮面。王大娘家的三合面，主要是大豆粉、红薯粉及面粉一起混和的，所以颜色不是很白。”　　　　揉好面，稍微醒面片刻。便用宽背刀，刷刷刷几下，宽细几乎完全一般的面条，便在案板上整齐列队，煞是好看。　　　　烧水煮面。　　　　另一个锅热锅冷油，加热后，泼在辣椒面与白芝麻上，一股浓郁的鲜香麻辣味立刻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好香啊！给播主打call，昨天只是被播主的奇异晒锅吸引过来的，以为只是个哗众取宠的搞笑播主，没想到做东西这么好吃啊。鲜花+1”】　　　　程若芷忍不住微笑起来。　　　　在热油的锅里，加水、五香料煮沸后，加酱油与醋。　　　　面锅咕嘟咕噜地响着。程若芷不急不缓地加了三次凉水，烧开后，加入切碎的青菜同煮。　　　　冬日经霜后的青菜，有股独特的清甜味。　　　　煮好后的面捞入海碗中，加入酸汤后，浇上油泼辣子，一股浓郁的酸辣香气味扑鼻而来。　　　　【“好烫！好好吃！啊啊啊，这是什么味道？我的嘴要被烧坏了。”】　　　　【“新来的吧？哈哈哈~不是烧坏了，那是辣！”】　　　　【“不管是什么味道。我都被主播圈粉了，鲜花+99”】　　　　程若芷么么哒谢过观众，就开心地端着海碗去找周启源了。　　　　周启源半屈着膝盖，另一只腿伸着，手耷拉在膝盖上，整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桃花眼无神地发着呆。　　　　“吃点东西吧。也许会好一点。”程若芷蹲下身子，将面碗和筷子递给他。　　　　“好吃。”周启源从善如流地尝了一口，眼前一亮。　　　　然而吃着吃着，眼圈却不由自主地红了，“是辣的……”　　　　程若芷抿着嘴，退了出去。被压抑低低的呜咽声，隐隐传出。　　　　过了约半盏茶的时间，周启源出来了。　　　　满身血迹的衣服换好了，脸上半点泪痕也无，又是那种从容淡定的儒雅表情。　　　　他递给程若芷一个玉瓷瓶，“恭喜可以修炼了。里面是几颗补灵丹。”　　　　程若芷眼前一亮，立刻倒出一颗来服用。　　　　顷刻间，入口即化，一股舒适的暖流立刻在经脉中游走。　　　　有了修为，有了灵气，终于有了一丝丝保命的踏实感。她欢喜道，“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周启源，你真是个大好人啊。”　　　　“好人？”周启源苦笑一声，“我从不敢在别人面前显示我卜算的天分。若不是你我之间有心魔誓，我也不敢这般信你。”　　　　“只是如今，你我不得不分别了。”　　　　“啊？”程若芷先是一惊，尔后立刻明白了。　　　　周启源被欧阳老祖下了禁制，几日不在潜云宗尚可。若是常年不在，或干脆就逃离了……那性命堪忧……　　　　即便可以修炼了，她如今的修为也不过是炼气期。做出了能使人顿悟灵食的她，在结婴之前，恐怕都无法在大佬们面前保全自己。回潜云宗，更是自投罗网……　　　　所以，两人分离，实在无可避免。　　　　“我会送你到中洲地界。那里再步行一日，便是散修云集的万仙城。内有散修联盟等各个势力，你隐藏身份，蛰伏一阵，提升修为，自是无碍。”周启源又掏出五块中品灵石和一百块下品灵石给她。　　　　“知道你一穷二白。这个，算是赠别路仪了。”　　　　程若芷接过，怔忪了一会，仔细地回想有什么是自己能够帮到周启源的。　　　　有了！　　　　她问周启源要了一空白玉简，动用灵气与神识，将脑海中原身用的火系功法刻印给周启源。　　　　“天阶火系功法！”周启源瞪大桃花眼，传音道，“你是不是傻？怀璧其罪知不知道？你……”　　　　说着面色复杂地看着程若芷，继续传音，“你知不知道，天地玄黄。连玄阶功法，在云水界都不易得……如今，倒是我欠你更多了。”　　　　“算了，走吧。”周启源走出去，与程若芷一齐去厨房向王大娘告别。　　　　“延寿丹。凡人服用，可延寿三十年不止。”周启源递给王大娘，不容拒绝，“主料是凡人草。”　　　　王大娘放下手中择的菜，颤颤巍巍地宝贝接过，泪流满面，“我的儿……”　　　　程若芷不忍再看，催促着周启源快走。　　　　“你忘了一样未带走。”周启源却停在大槐树下，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啊？”程若芷上下检查一番。　　　　青灰色的杂役服。此外，东西都放在了储物背包里。本体锅收进了神识空间里。没什么忘记了的啊……　　　　“你忘了它呀。”周启源手指一指。　　　　便看到一道白影，嗖地一声窜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