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驾来的厨子在不远处就着池水,手起刀落把鱼给砍了。那动作利落得让人不由得想起了刑场的刽子手。白鹿歌莫名有些焦虑,两手在桌子下略微不安地绞来绞去。
“君上,丞相乃是百官之首,协理国务。怎么此行没有邀请丞相同行呢?”
奕峦君淡笑道:“芷鸢这是在思念情郎了?”
白鹿歌面上一热:“怎会呢,君上真会说笑。”
“当初你逃婚,是麓展将你带回来。千渡寺一案的始末,也是你与麓展同行查出的。我还有耳闻,那日在宫中长街上你还与麓展有了些许肌肤之亲,可见你与麓展定是情非泛泛。
名义上而言,你们是臣,寡人是君。可若是从情分上来讲,寡人一直都视你们为后辈友人。如今麓展已是霍家家主,按照我大瀚立家规制,他也应该娶妻成家了。若你有意,寡人大可成全了你们。”
白鹿歌窘迫得连连摆手:“这……君上,可别开这种玩笑啊!我怎配得上霍丞相啊,再说了,我对他可绝没有非分之想。”
“是么,那着实可惜了。既然你对麓展没有这等心思,难不成是对拓跋亲王有意?毕竟……”奕峦君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宫宴前不久,你还曾夜探使团营帐,与他私会呢。”
奕峦君这话题转得太快太突然,叫白鹿歌一时愣怔做不出反应。
厨子将鱼放在了烤架上,瞬间爆发出“噗呲”的声响。这一声响像是火烧一样让白鹿歌肩膀一颤,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君上明鉴!臣与拓跋亲王会面,是为了探查他与定衡王密谋行刺君上的事,以瓦解他们的计划,绝没有别的意思!”
“探查密谋?可为何寡人却听说,你是出手行刺在先?若真是探查,拓跋骋身为尤夷亲王,又岂会将如此重要的计划告知于你?你出手行刺,最后却从尤夷营帐中全身而退。寡人心觉疑惑,芷鸢,你与拓跋骋究竟是什么关系?”
“君上,臣多年抱病在身,如今病好了,当然是想为君上效力啊!所以才去尤夷营帐的。我与拓跋骋怎会有什么关系?臣与拓跋亲王那日,只是初次相见而已……”
“初次相见?”
奕峦君忽然仰头大笑出声来。但这笑,却更叫白鹿歌心中颤颤,愈发不安起来。
“若是初次相见便有如此情分,让他当众求亲。这不只是寡人不会信,只怕是你自己心里也不会信吧?”
说着,奕峦君忽然凑近了些许,一字一顿道“你说呢,百战侯?”
白鹿歌二人的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君上,您在说什么呢,臣听不懂……”
“不懂?也罢。若是空口一说,你自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也不知道寡人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只是多年过去,你还是如往日那样粗心大意,轻信身边的人。”
白鹿歌只觉耳朵里嗡嗡作响,心想自己该不会是产生了幻觉吧?怎么奕峦君会突然转了这样的态度?她转眼看了看白朔邪,两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疑惑。
正当此时,一双杏色的小巧布鞋忽然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里。来人莲步轻移,衣袂飘香。白鹿歌只觉心中猛地一震,抬眼看去,眼前这红唇似血,眉目娇媚的人不是常婉还能是谁!
“常姑娘,你不是已出城回乡了么?”白朔邪愕然道。
“我是要回乡,这儿便是我的故乡,有何问题么?”
常婉笑得媚然,伏身倚在了奕峦君的怀里。她依旧是美艳动人,一身华美的梨色长裙衬得她平添了几分柔情。腰上还别着白鹿歌送给她的那支笛子。
白鹿歌只觉脑子里乱得像一锅粥:“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会在这儿?怎会与君上……”
常婉打断了她:“好阿妹,你问题太多了。不如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你告诉我,我爹和我两个哥哥是怎么死的,你可还记得?”
白鹿歌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来。
“你不说也罢,但想必你还记得很清楚。当年征元大战,你是用谁的血来祭旗的。你若是忘了,我忘不了。我以为你救我一命,送我一支笛子,虚情假意地对我一番照拂,我便会忘记我常家的血海深仇么!”
白朔邪急道:“杀你家人的是我二姐,我二姐白鹿歌已经死了!”
白鹿歌沉沉地低下了头去,心知现在说什么,装什么都已经没用了。奕峦君身为一国之君,若不是已经断定她就是白鹿歌,怎么会当面把这话说得这么绝对呢?
毕竟自己前世活着的时候,本来也跟奕峦君颇为熟悉。奕峦君这人本就是八面玲珑,善观人心的人。自然摸得清楚她白鹿歌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来二去,怎会辨认不出是她?哪怕是借尸还魂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对这种脑瓜子聪明的人来讲,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三kkkk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