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心中虽仍有怀疑,可到底以寻不到什么证据,只得暂时作罢,与鉴初、伯贤几人议定了次日的计划,便各自回去歇息了不提。
次日依着昨日议定的计划,伯贤拉了萧祁、老僧二人直去了牢房,三人对着荣明又是赔罪又是抚慰,却是好一阵儿的折腾。
荣明愿就是老狐狸,哪里肯这样轻轻揭过,只说着这几日在牢房,这里疼那里伤的,又是纠缠又是套话,便是要让伯贤承认是自己被抓之事乃是他的授意。
因着昨日萧祁的指点,伯贤心中有了分寸,只是吃死这是一场误会,断不钻进荣明的话套子里头,又将这几日的情形说得头头是道,滴水不漏,倒把荣明说得一愣一愣的。
荣明仔细听着,竟是寻不出一处纰漏,虽心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也只好暂时作罢,随伯贤出了牢房,却仍嚷嚷着定要伯贤处置了老僧和萧祁,否则便要向大皇子殿下说明此事,严加追究。
伯贤面露难色,踌躇一番,命晴远去取了一封信来,双手递上,小声对荣明说着如此如此。
荣明听得,一双眼睛转了又转,接过信来略略一瞧,瞬间换了笑颜,只道殿下与大皇子兄弟情深,处处挂念惦记大皇子,荣明定会成人之美。前面的话只是荣明的玩笑罢了,还望殿下不要往心里去。
伯贤连连称是,便要留了荣明用过午饭再去,荣明心中惦记着事儿,哪里肯再耽搁,连连推辞便要回京。伯贤强留不得,便携萧祁、老僧几人送荣明出了门。
直看着荣明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伯贤方才松了口气,轻轻地倚在了一旁萧祁的身上,微微阖上了眼。
萧祁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背,一言不发。
老僧却是一脸轻松,抚须笑道“终于是可以安生一阵子了。”
鉴初头戴面具从一处阴影中走了出来,静静地立在一旁,目光空蒙地望向远方。
“一役终,一役起。”老僧拄着葫芦杖,微微叹息,像是对着众人,又像是对着自己。
且说荣明得了这差事,心中欣喜,只将那信放在中衣暗袋里仔细保管着,便一路疾驰直往京城而去。
一路顾不得喝水也顾不得歇息,将将入夜荣明便已到了京城。
却见他一进宫城便飞身下马,将马缰绳随手丢给一旁迎候的小太监,便迈开了步子,往文煜阁疾走而去。
又说伯宣迟迟不知伯贤那头的消息,心中不安,便支了荣明去锦城打探,原指着荣明一两日便可归来,谁料如今去了三五日犹不见回来。
天长日久,伯宣心中自然免不了猜忌和恼怒,此刻听宫人来报荣明求见,一腔怒火便从喉间涌了上来,只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便转身拂袖坐在了主坐,只等着那奴才来见。
荣明何等乖觉,刚进门便觉气氛有异,也不敢言语,只一路屈身而走,行至大皇子跟前,“扑通”一声跪地,叫一声“奴才叩见殿下”,便低低伏首,再不敢说话。
伯宣冷哼一声,将手边琉璃茶盏往梨花几子上重重一掷,喝道“你还知道回来?”
声如雷鸣,直把荣明听得心头一颤。他并不敢答话,只是低低伏首,听凭大皇子劈头盖脸一顿怒骂。
伯宣骂了一阵儿,许是气出了,又许是觉着有些累了,便停了下来,只端起一旁新换上的青瓷茶盏啜着,一双凤眼却冷冷地盯着荣明。
荣明听主子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又偷眼看见主子面色稍有些缓和,方才敢微微抬头,轻声道“殿下息怒,奴才今次未能如期归来,实则是为殿下着想,还望殿下明察。”
“为我着想?”伯宣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觑了一眼伏在地上的荣明,“我倒想知道我这数日不归不知复命的奴才,是怎么个替我着想?”
荣明平了平心绪,从中衣外的口袋里摸出一封信来。以双手捧着恭敬地举过头顶,道“殿下请过目。”
伯宣细看时,却见那信封上头赫然写着“尊大皇兄亲启”。
看着那熟悉的笔迹,伯宣不由直了直身子,这笔迹,可不正是那直愣子的么,他如今得出宫去,竟还记得给自己写信?伯宣这样想着,心中有了几分好奇,便向侍立在旁的小太监使了一个脸色。
小太监会意,立时便下去接过荣明手上的信封,递到了伯宣手中。
伯宣看了堂下的荣明一眼。冷哼一声,从小太监手里拿过了信封,粗暴地撕开了封口,便看了起来。
一时间兴德斋变得格外安静,甚至是有些可怕。许是深秋寒风的缘故,荣明总觉后脊凉风阵阵,十分难受,只是他并不敢动弹半分,只是如一只垂死的羔羊一般,安静地待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大皇子才将信函和附在后头的案卷看完,抬起了头。但见他脸上已不复方才的阴霾,而是漾起了笑意。
他的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随手便将伯贤的信函往脚边的炭盆一丢。直到看着信纸在炭盆中化为灰烬,他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抬头对着荣明道“你起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