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段涵飞已经在客厅坐了好一会儿了。
黑色的烟灰缸里满是烟头,白灰色的烟灰有一些落在茶几上,大理石的桌面上还有几天前吃饭留下的油渍,显然是许多天没有收拾过了。
大约二十平的小客厅里烟雾缭绕,就像是刚浇过热水的桑拿房。也不知道段涵飞在思索些什么,一动不动的坐在有些显旧的皮沙发上,活像一尊人体雕塑。
他是被一个噩梦惊醒的,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
破晓前的天空比黑暗还要黑,通过黑洞洞的窗口,除了被风吹起来的窗帘什么也看不见。而那窗口反倒像巨兽张开的大口,飞舞的窗帘是它暴怒中扭动的舌头,它在嘶吼着,叫嚣着,打算吞掉房间里熟睡中的人。
然后段涵飞醒了。
梦里他被子弹击倒,枪响的那一瞬间他就醒了。
可痛楚仿佛跨过了现实与梦境的界限,躺在床上完好无损的他心口似乎也开始痛起来。痛楚逐渐蔓延至全身,刺激着他每一处神经,就像巨兽咬住了猎物,咀嚼着,享受他骨血的滋味。
耳边风声在呼啸,突然“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窗玻璃上。
“应该是只海鸟吧。”段涵飞心想。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之前的痛楚却无端消失了,又或者,它本来就没有存在过。
“昨晚没关窗吗?”
那幽暗如深渊的窗口再一次吸引了他的目光,也许正是因为吹了一夜的凉风,才会做噩梦和浑身不适吧,他这样认为。
段涵飞不情不愿的下了床,虽然他已经没有了困意,可四点实在是太早。
拖鞋在地板上拖拉的声音在夜里尤为刺耳,他无缘由的有些心惊,每走一步都像是把心悬起来,又从高处丢下去。
他费尽力气,总算是走到了窗边,今晚的风尤其猛烈,来势汹汹,带着摧枯拉朽之力,仿佛连这房子也要连根拔起来。
段涵飞关窗的时候,那风呼号着,就像在叫他的名字。
四周的墙把他和外面的世界隔绝,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他重新躺回床上,凌晨有些冷,他又把昨晚被自己踢到床脚的夏凉被拉过来盖在身上,这才算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他闭上眼睛打算睡个回笼觉。
可眼皮刚合上,本该一片漆黑的眼前却是暗红色,像鲜血汹涌着向他奔来。
他又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彻底没了睡意。
段涵飞就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凝视天花板上吊灯的轮廓。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就这样有些呆滞地躺着,过了不知道多久,他觉得眼睛有些涩了,用力眨了眨,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来的时候强烈的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侧过头去躲,却听见了来电铃声。
他还没来得及按住电源键,就有电话打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