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贞元四十三年七月初一,一品军侯陆翊病逝于泗水城。
七月十六,八百里加急送进京都,陆翊尸身被盗。
女帝大发雷霆,于朝堂之上亲点锦衣卫百户公仪南、叶红妆二人,前往泗水城查探。
同年九月,他二人由泗水城返回京都,因天气炎热,只带回了一坛骨灰。
同归送葬者,既无同僚,也无兵士,只有陆翊的夫人昭勇将军慕蟾宫。
骨灰进京当天,女帝亲自于城外迎接,文武百官随侍左右,黎民百姓夹道跪迎。
一时之间,哭喊之声几乎震天。
沈毕之坐在沈府湖边的小亭里,正在画一幅踏雪寻梅图。
哭声传过来,断断续续,凄凄惨惨。
沈毕之看上去风轻云淡,似乎是不为所动,只是下笔时越发的潦草。在她的脚下,扔了许多的纸团子,隐约能看见每一个上面都沾染了墨迹。
蔷薇穿着孝服,一双眼睛哭的又红又肿,闷着头捡纸团,不想和沈毕之说话。
“若是想去,你便去吧。”沈毕之捡了最细的笔,小心地为那一株梅花点上黄蕊,头都未抬。
“大人为何不去?”蔷薇摔下纸团,腾的站起身来,一脸的愤怒指责,“侯爷在时,大人与侯府情同一家;如今侯爷不在了,大人都不愿意去看上一眼吗?难道真如世人所说,大人冷心冷肺,捂不热吗?侯府待大人恩重如山,大人就真的丝毫都不念旧情了吗?”
沈毕之闻言,手一抖,一点鹅黄顺笔尖滴下,就那么直接地落在了画中的白雪地上。
这幅画,又毁了!
自打金点三和唐七七被关进了西厂的大牢,西厂门外便日日都有人专门蹲点。这几日,那些人越发的变本加厉,连沈府门外也多了不少神色异常的贩夫走卒。
很显然,西厂,沈府,或者说我沈毕之,已经被人盯上了!
这个时候,我去侯府,暗地里那些个跳梁小丑会如何以为?倒不如就让他们觉得,我沈毕之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他们来对付我,总好过因为我牵连侯府之人!
我不怕那些个阴谋阳谋,但是慕姑姑不日即将返回边关,兄长如今又颓废不已,届时,媛妹当如何自处?
媛妹心思单纯,将她牵扯到这些腌臜之事中一回,我已是于心不忍,如何还能……这样的事,她还是少牵扯其中的好!
心中转过万千个念头,嘴上说的却是,“我去?我去又能如何?陆侯爷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这种话,生硬的近似于冷漠,委实算得上是字字诛心。
“大人本就没有心的,是奴婢妄想了!”蔷薇冷冷地甩下这句话,径直出了凉亭。
“傻丫头!”望着她的背影,沈毕之轻笑了一声,“还真是个傻丫头!若是我不念旧情,你这样训斥主子,还能活着离开吗?”
沈毕之拿了桌上的画,双手一握,团成团,向着西北角的一棵柳树阴影扔过去,“出来吧。这幅画又毁了,磨墨的人也跑了,你过来充个数!”
“大人!”马夫拿着纸团,从阴影里走出来,摇了摇头,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沈毕之自己磨墨展纸,还不忘挪揄道,“那你会什么?唱个歌?跳个舞?还是陪我下一盘棋?”
“大人不快乐!”马夫皱了皱眉,“人,不用时时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