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邦彦没有回答,闷着头喝酒,显然是没醉的。
“兄长还真的打算一直呆在这么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沈毕之看了看那些黑布帘子,“如此,与死了有何区别?”
“我已身处地狱,还要这阳光有何用?”陆邦彦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世上万般愁苦事,无过死别与生离!偏生是我,这两者遇到了一起……”
“幸运的事,世人遇到的大多雷同,不幸的事,却是千奇百怪。”沈毕之含笑望着他,希望能给他一个治愈的微笑,“其实兄长比起其他人,已经好的太多太多了!兄长出身高贵,家境殷实,身体康健,长相不俗,文武双全,又有家人关爱……这么多年,兄长可曾因出身被人看轻侮辱?可曾因身无分文而发愁?可曾因重病在床而绝望?可曾因长相被人疏远?可曾因无法继续学业而抄书奔走、凿壁偷光?可曾因武功尽废被人追杀?可曾因家人背叛远走他乡?”
沈毕之自以为治愈的笑容,在此刻觉得人生一片灰暗的陆邦彦眼中并未起到任何好的作用,反倒变成了讽刺和嘲笑。
他迟迟不肯作答,沈毕之倒是替他回答了,“兄长自然不曾!兄长什么都不缺,不过是遇到了稍大些的打击,便觉得失去了一切。”
“你认为,这只是稍大些的打击?”陆邦彦看着她,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人间的面,本来就是见一面少一面。谁不是向死而生,谁的结局又不是一死?今儿个是陆侯爷,可能明儿个就是你我!有什么可伤心的?陆侯爷走了,若是被他人暗害了,你应该尽快振作起来,找出那人,血债血偿;若真的是他自己生了病,你也怨不得旁人,不如早些振作,扛起这家业来!”沈毕之这话说的委实有些不近人情。
但其实,之前在船上时,她是真的有在难过。大抵上,她就是那样的人,面对亲近之人时,总是刀子嘴豆腐心。
“死的又不你父亲!”陆邦彦“哐”的一声把酒坛子甩在了墙上。
人在难过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说出伤人的话,伤了身边人的同时,自己未必就真的会心里舒坦了。
“呵呵!”沈毕之冷笑一声,觉得陆邦彦现在就是在无理取闹,特别想打他一顿,可是再一想他也正难过着,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和一个已经因为难过而丧失理智的人计较――算了,还是等他好了,再借着切磋的名义,打他一顿吧!
“兄长心中难过的,是颜小姐和三皇子的亲事吧?”沈毕之把酒坛子同样摔出去,“就像这坛子,里面的酒既然已经变了,倒不如扔出去了事,何必要委屈自己?”
“你知道什么?”陆邦彦大声问道。
他的反应有些大,看着竟然还透着一股心虚的意味。
这样的反应有些蹊跷,沈毕之敛了眉眼,沉思,把陆邦彦、颜如玉以及三皇子之间的关系重新顺了一遍,突然得出了一个令她自己震惊不已的结果,“颜小姐是不是早就移情于三皇子了?或者,我还可以换另外的一种说法,那两个人早就已经在一起了,而兄长你也心知肚明,对吗?”
“没有!如玉爱的是我!最爱的人是我!没有!你在胡说!是你胡说!”陆邦彦的情绪几乎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