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欲坠的玄霜树下,山石接连崩塌,重黎一手扶着树干,低头看着已然刺入的森然剑锋,肩上的伤口顺着她的剑锋不住流血,眼前的人却是面目可憎。
平日里连笑容都淡得须得细看的女子,此刻瞳中满溢着痛恨与杀气,若非确信是她,重黎简直不敢认了。
寸情本是弑妖除邪的法器,便是沦落至此,但凡带了一丝邪秽之气,也能疼得死去活来。
他感到自己的右肩像是被架在火上灼烤,痛得直抽气。
“你……你发什么疯……”
亏得他反应快,紧紧抓住了后半截剑身,才免于被一剑穿透。
痛楚使人清醒,花香却教人重陷昏聩,他明明盯着云渺渺,眼前的人却渐渐变了模样。
乌发垂肩,面容坚毅,生得那样好看的皮囊,愣是被她逼出了凌厉的威严,教人望而却步,金丝绣着繁复的花纹,丝绦如焰,眉间一点朱砂痣,如血玉般昳丽。
巨大的惊骇涌上心头,随之而至的,是猝不及防的愤然与久积弥厚的怨恨,不知怎么回事,仅仅一个念头,便足以勾起翻江倒海的思绪。
“陵光上神!……”
他想都没想,身子已做出了抉择,英招赫然出鞘,挑开了寸情。
剑锋连着血肉,都似是感觉不到疼了,
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陵光。
陵光……!
心口的伤再度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苍梧渊中发生过的事。
比想象中更为汹涌的恨意,从看到她的脸的一刻,彻底崩溃。
他举剑便刺,将她逼退数步。
忽然觉得她的功力怎么兔如此厉害,却也仅仅是这么疑惑了一息工夫,便继续大打出手。
“朱雀”被他逼得招架不得,凌厉的剑光渐渐弱了下去,一步步朝崖边退。
“你到底到底要在我身上扎几刀才甘心?你就这么希望我死吗!!”
陈年的恨如腐坏的泥,淬毒的爪,撕扯着他的一切,他不知自己还剩下什么,好似又回到了那段教人气得牙痒的日子。
他想起来了,他是想过要杀了她的。
这个念头在他心上盘桓了好些年,后来不知怎么就给忘了。
再后来,她就死了……
死了……
零星的画面忽闪而过,针扎般刺痛了他。
脑海中响起了他从未听过的,熟悉的她的声音。
对不起啊。
自我降生,便是为了苍生,为了父神所期,生死亦然。
我试过应你,但我没有心,也没有能匀给你的地方了……
所以,对不起啊,阿黎。
声音如此缥缈,像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片刻柔情。